蓝斯远远的看着克利夫兰参议员和两名他没有见过的先生站在一起,他们似乎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他没有过去,因为没有人让他过去,汤姆站在一旁和他小声的聊着天。
“那两个人是丹特拉来的人。”,他说着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取出了其中一支递给了蓝斯,“我有一种预感,战争说不定会以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结束。”
蓝斯最近一直都没有关注和战争有关系的事情,他显得有些茫然,“发生了什么吗?”
“战场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拉帕,迭戈总统和那些反政府武装,在巨大的压力下似乎已经明白了他们在这场游戏中的地位,以及命运。
蓝斯通过影响,控制反政府武装那边的方法,逼迫迭戈总统不得不考虑和他们进行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而不是三五千人规模的小战斗。
要加加速了。
过年之后已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持续了一年的拉帕内战似乎也应该到了一个“转折点”。
根据蓝斯最近拿到的数据,双方已经重新集结起了大约有九十万左右的士兵,把这部分人消耗掉,再加上他们之前消耗掉的。
还有因为饥荒被大自然淘汰掉的那些老弱病残,整个拉帕现在的人口从一千二百万,已经降低到了八百万多一些。
如果再把现在他们的这九十万好战的,或者有理想的,或者不服从管教,会成为联邦统治下的硬骨头的这些人都去掉。
那么拉帕的人口数有可能会维持在六百万到七百万之间。
这个数字,已经符合联邦对拉帕的统治基础要求了,到时候蓝斯就可以推动下一个计划,让“人民选择自己的国家主体”,这不正好体现出了联邦对拉帕人民人权以及民族的尊重吗?
如果还有谁说联邦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恐怕拉帕人民就第一个不答应,因为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别人的。
这件事稳妥之后,蓝斯就回来了,因为这场决战很有可能在二三月份爆发,也没有多少天了。
希望矿业最近在投资市场上的热度稍微降低了一点,但只是稍微。
蓝斯对金融方面的东西不算太了解,但他又非常的了解。
这句话听起来让人感觉到有些矛盾,其实道理很简单——
政治风向。
每个人,特别是资本社会和资本国家,他们只会告诉你,市场行为是自由行为,是人与人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行为最终汇聚在一起,影响到了金融市场的走势。
在他们的口中好像这块地方一直以来都是独立的,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说给你听的骗局。
因为就像资本永远都离不开政治一样,金融市场也离不开政治。
并且市场行为的权重永远低于政治行为的权重。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土豆因为今年种植的人少,市场需求量巨大,所以它的价格会在市场中呈“上涨”趋势。
但如果这个时候联邦政府颁布了一条通知,为了尽快缓解土豆需求的巨大缺口,联邦政府从外国进口了足以满足国内土豆市场需求的海量进口土豆,并且价格低廉。
那么土豆的价格立刻就会腰斩,崩盘。
同样的道理,一家公司明明所有的表现都很好,但这个时候只要联邦政府发布一条通告,说这家公司可能涉嫌债务欺诈或者偷税漏税,哪怕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可能是诬陷,它的股价也会暴跌。
政策,政治,对金融市场的影响巨大且深远,可从来都不会有人告诉普通的投资人这些事情。
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告诉了普通人,股票也好,期货也罢,控制它们最终走势的不是市场自由贸易的结果,而是国家干涉,政策调控。
那么金融市场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等待着投资被割韭菜的普通投资人,就像是那些西部地区一辈子甚至都没有来过德特兰金融街,连交易所都没有进去过,却能够因为德特兰一名股票经纪打电话推荐他购买某个股票,他就能拿出五千块全部吃进的人,可能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些人才是那些金融大鳄,资本集团收割的主要对象。
他们愚蠢,盲目,且对人际关系十分的信任,能够愚蠢又天真到把自己的钱交给一个自己都没见过的人去操作。
这就是联邦。
这就是联邦的金融市场。
接下来,拉帕的大规模内战有可能会影响到希望矿业的股票价格,所以蓝斯想要过来和克利夫兰参议员商量一下,是否需要现在就进行收割,还是在战争结束之后。
另外他还要和克利夫兰参议员讨论一下,战争结束之后,蓝斯打算以“民众请愿组建临时政府”的理由,肃清掉所有的反抗分子后,如何把它交到联邦政府的手中。
这些都需要讨论,之前还没有涉足这些是因为当时时机还不成熟,但现在,它成熟了。
只是他没想到,丹特拉派了人过来,并且占用了克利夫兰出纳医院很长的时间,大概……已经有四十多分钟了。
面对蓝斯的困惑,汤姆稍稍放低了一些声音,“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猜和新年的空中袭击有关系。”
蓝斯瞥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一些埋怨,“其实你可以一口气说下去的。”
汤姆哈哈的笑了两声,然后再次放低声音,“新年那天夜里,他们对丹特拉一处据说是指挥部的地方发动了空中袭击,你知道空袭吗?”
蓝斯点了点头,“我不是傻子,我也会看报纸。”
联邦已经拥有了轰炸机,并且还是最新款,他们升级了发动机引擎,让新款的飞机能载重更多,飞行能力更强。
军方在战斗中截获了一条情报,发现了有可能是丹特拉联合部队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加上新式轰炸机已经运送到了前线,所以军方决定对这个可能是敌人前线指挥部的地方进行轰炸。
至于效果,汤姆又瞥了两眼正在和克利夫兰参议员大声争论的两名丹特拉官员,就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
“他们炸死了一些到前线慰问的政府官员,还有一些明星,以及前线的指挥官。”
“现在整个前线都彻底乱了,到现在一周时间,我们已经向前推进了大约上百公里,百分之七十的战线已经推进丹特拉国土内部,现在他们的压力巨大。”
可以想象得出,当战争发生在本国国土的时候,不管谁输谁赢,反正最终受伤的肯定都是本国人。
被打烂了的土地,毁掉的城市,还有焚烧的村庄和农田。
本来丹特拉人想要用一场战争输出国内的压力和矛盾,释放经济,可现在看来,他们没有做到。
联邦的突然加入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让他们无法在原本的计划中获得优势,反而开始不断的出现颓势。
现在多名政府官员和军方高层在轰炸中被炸死,虽然这是一场意外,但已经足够开始动摇丹特拉人心中对战争胜利的坚定信念了。
很多人,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坚定的相信他们会把斯拉德人送回上帝的怀抱里。
现在他们不那么坚定了,一些人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恐惧,不安,他们怀疑联邦人是否有终结战争的能力。
如果他们被联邦人彻底打趴下,这会对丹特拉的社会带来什么影响?
国内的一些人开始摇摆不定,他们的总统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质疑和限制。
国家,利益集团,人民,往往会在战争高歌猛进的时候,把他们的统治者夸上天,称他是带来世界新秩序的神明!
但是一旦战争出现颓势,开始出现失败的苗头,人们就会开始质疑他们的统治者,质疑他的决定是否正确。
人都是利己动物,不管是联邦的资本家,还是丹特拉的官员,军人,民众,财阀,他们也都是如此。
这两个人并非是丹特拉总统派来的,而是他们国内第二大政治势力派来的。
“他们似乎想要寻求另外一种‘胜利’,政治上的胜利。”,汤姆笑得若有所指,蓝斯也确实获得了他想要指出的那些东西。
第二大政治势力,那么第一大是谁?
毫无疑问,当然是现在的丹特拉总统以及他身后的政治利益集团,他们才是第一大的政治势力。
这个第二大的,显然是打算在这个时候从背后给他们的总统一刀,这或许就是另外一种结束问题的有效方法。
本来战争的目的就是输出矛盾,释放压力,但如果把一群掌权者都送上绞刑架,释放出了上升空间,打碎了阶级之间固化的壁垒,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解决国内阶级矛盾最好的办法?
人民有了上升空间,他们就想着如何提升自己。
阶级之间的壁垒被打破,努力就一定会带来正反馈,阶级和阶级之间的矛盾就降低了,减少了。
更别说,在这样的行动中被释放的不仅仅只是一些上升的渠道,高处的空间,还有财富。
那些财富将会被收归国有,然后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回到民众的手里,哪怕只是很小一部分,也足以让人们的生活变得好一些,让他们的眼里充满希望。
如果有谁现在最不愿意战争继续打下去,那么这两个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打下去只会让丹特拉总统的权力变得更大,但如果打不下去,他们就能背刺总统并且顺利的夺权,再把现在所有一切发生的不美好都推脱到总统和他身后那些人身上,矛盾不就没有了吗?
战争结束了,矛盾解决了,每个人都获得了他们想要的,除了那些被失败的人呢。
“看上去他们短时间里谈不好。”,蓝斯一边吸烟一边点评。
汤姆也颇为认同的点着头,“他们想要用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战争,但是你知道,联邦政府想要的不是这个。”
联邦政府想要利益最大化,如果他们无法提供这样的好处,那么这场战争就会继续下去。
所以双方很难谈妥,更别说这还不是一场正式的谈判,可能只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虽然谈不拢,但这样的接触却会给双方,给未来谈妥留下机会和途径。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不过没有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什么狠话,只是低着头快速离开。
他们看了蓝斯一眼,并没有停下来。
克利夫兰参议员对着蓝斯和汤姆招了招手,“到这里来。”
蓝斯和汤姆并排走了过去。
克利夫兰参议员从管家的手中接过了毛巾,擦拭了一下手腕和脖子,还擦了一把脸,“你刚才看到了?”
这是一句明显的废话,但又不那么的废话。
蓝斯点了一下头,“是的,我看到了,也问了一下汤姆,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这里是新金市的一个私人博物馆,并不对外营业,没有其他人,非常适合谈事情。
“陪我走走。”,克利夫兰参议员一边说,一边朝着前面走去,蓝斯紧随其后,“你是怎么想的。”
“关于停战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蓝斯也没有藏拙,在略微思考之后说道,“我认为只要能够满足我们的利益,停战或许是非常好的选择。”
克利夫兰参议员有些意外,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体另外一侧的大幕僚,后者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但只是一瞬,就收敛了起来。
克利夫兰参议员回头看着蓝斯,笑说道,“我以为你会支持我们继续开战,毕竟你很年轻,年轻人喜欢战争,喜欢征服别人。”
他想说的是年轻人逞凶斗狠,如果能用拳头解决,他们肯定会用拳头解决。
蓝斯摇了摇头,“这要分时候。”
“如果有人现在想要对我做一些坏事,或许我会反击,哪怕他出声道歉投降,我也不会停手,我会把他打死为止。”
“因为他想要伤害我。”
“但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问题,这不是两个人,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的问题,这关系到了国家整体利益。”
“打下去我们固然有可能会获得空前的胜利,但是参议员先生,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考虑另外一件事,我们是否有足够的人手去解决战后的丹特拉。”
“我们无法把它全境占领,也无法殖民它,最终还是要离开那片土地,但我们会留下无法化解的仇恨。”
“在很多年之后,十年,二十年,战争就会卷土重来,并且这次战争的强度会更高,目的性会更强。”
“同时,完全的摧毁了这个敌人,对我们国内本身,也不是意见什么好事情。”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能够威胁到我们,并且作为关键时刻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敌人,而不是一个被我们彻底摧毁,让联邦开始变得自负,浮躁的符号。”
“如果他们真的能解决他们的总统以及总统背后的相关政治势力,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在获得我们想要的利益之后,结束这场战争。”
“把他们的人民对我们的仇恨,重新变回他们内部的矛盾和对立。”
克利夫兰参议员一边走一边听,也一边点头,“你说得有点散乱了,但是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观点确实值得我们去思考,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解读。”
“你就觉得如果我们谈妥了,和这些人,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克利夫兰参议员问道。
蓝斯笑说道,“一场注定失败的刺杀,来加速他们社会内部矛盾的重新爆发。”
“等内部矛盾爆发的差不多了,就会发生异常成功的刺杀,来遏制进一步升级到不可控制的状态。”
“然后内乱,斗争,并且把他们作为一个潜在威胁联邦国家安全的存在,用来鞭策,激励联邦人。”
克利夫兰参议员听完之后不由的点头称赞道,“非常好的观点,但是你认为民众们真的相信,一个已经被我们打败的国家,会成为未来威胁到我们的敌人吗?”
蓝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们不需要民众相信,或者不相信,因为让他们相信或者不相信的,不是事实,是故事。”
“电视,杂志,报纸,会让他们相信的。”
克利夫兰参议员再次赞同道,“很成熟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写进备忘录里,到时候我们需要做内容的时候能找到它,你说呢?”
他转头看了一眼大幕僚,大幕僚很快就掏出了本子和笔,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
很明显,克利夫兰参议员在和蓝斯谈论了一会后已经有了决断,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后面,一转头,脸上多了一些笑容,这也意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式。
“这次来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蓝斯点了点头,“拉帕的计划也到了最后的一步,所以我想要来问问,是否有些需要我特别注意的事情,以及上市公司那边后续的处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