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参议员攥起了手掌,以掩藏他刚才手抖了一下的事实。
坐在他对面的先生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猛地抖了一下。
“我接个电话。”,波特参议员的手放在了电话的话筒上。
坐在他对面的先生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随后一直站在门边像是透明人的管家,主动为他拉开了房门,然后略微低着头,伸手将他向外引,“请走这边,先生。”
很快他就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波特参议员一个人。
他提起了电话,慢慢的放在耳边,“我是波特。”
“参议员,刚刚在……街和……街进行游行示威的队伍发生了意外,一辆货车撞向了他们,并且……带走了好几个人。”
打电话的家伙略微喘着气,波特参议员能够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他有些慌乱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出现场的情况有多糟!
“司机呢?”
“抓住了吗?”
“还是说出了意外?”
听筒另外一边的人也是他的手下,被他安排盯着这场示威游行,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会像现在这样,及时的汇报给他。
只有他,以及其他三四个人在国会里为停战摇旗呐喊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也不可能让丹特拉的那些人继续在他们的身上投资。
作为一名已经走到了联邦金字塔尖的政客还是没落的政客,他很清楚这一点。
你想要让那些人持续的投资你,就一定要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只要我再投资一点说不定就能有我想要的结果”这样的感觉。
只有沉没成本不断的增加,他才能持续的从这些人的手中获得好处,利益,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所以在波特参议员的推动下,那位国际掮客,中间人,联系到了这些社会活动家。
在支付了他们一笔费用并且承诺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之后,这场游行示威开始了。
民间的游行示威加上国会方面的发声,形成一个立体的推进,全方位的推进,更有助于那些希望看到他们正在发挥作用的人们,获得正反馈。
波特参议员非常关注这些社会活动家,有些事情他不太好做的,不好表达的观点,都可以通过这些人宣传出去。
毕竟社会活动家的工作之一,就是说“胡话”,乱放炮,但不会有人因此就觉得他们不好。
他们是非常好用的工具,但现在,这些工具完蛋了。
他连续报了好几个名字,听筒那边的人向他确认他关注的这些人都死在了车祸中。
有一位女士虽然没有死在现场,但是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死在了救护车上。
伤势太重了,几乎所有被撞翻的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且十分可怕的骨折,有的还伴随着内脏破裂出血的情况。
很多人觉得骨折只是骨头断了,只是一件小事情,从某方面来说的确如此。
比如说桡骨骨折,胫骨骨折,这些骨头骨折只会让锋利的骨头撕裂肌肉,有可能会造成局部区域的血肿,除此之外也不太会造成其他什么严重的后果。
就是清理起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骨头断了之后还有碎片。
可如果断掉的骨头是肋骨,是脊椎,甚至是颅骨。
那么这样的骨折,就是致命的。
那位三十多岁正在通过树立独立优秀女性角色的女社会活动家,因为肋骨插进了器官中,死在了前往医院的路上。
现场非常的糟糕,而且更糟糕的是当时有不少记者,他们拍摄下来了大量恐怖的相片,恐怕明天整个新金市乃至金州,都会被这起事故所震动。
这可能是近十年来交通事故造成死亡人数最多的案件之一!
波特参议员忍不住打开了香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支并且点上。
他的桌面打火机是一个飞碟形状的,推动飞碟上的一个舱门,一个外星人会从里面探出头来,然后喷出火焰。
这些桌面打火机的设计者肯定是真的动了脑子的,而且像是波特参议员使用的这些高级桌面主题打火机,都是手工制作的,全世界也就这么一款。
听筒对面的人连忙说道,“司机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波特参议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思绪仿佛伴随着那些不断升腾起来的烟雾发散到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过了大概十几秒,他才转醒过来,“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记得通知我,另外去警察局盯着,看看这起交通事故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遥控。”
“我有一种感觉,这不是一起正常的交通事故。”
确实如此,太巧合了,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一个特定的地点,撞上了一群特定的人。
波特参议员很清楚这些社会活动家的组织能力,这些人一旦死了,下次他就很难找别人组织起这么多一群参加游行示威的人。
这起车祸的目的就是让反战游行示威进行不下去。
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可能和克利夫兰参议员脱不了关系,他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一个顶级政客先天具备的一种感知能力!
他放下了电话,放在了底座上,然后看了一眼门外的管家,没多久那名国际掮客就回到了他的对面。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他在观察了一会波特参议员的表情之后,这么说道。
其实一个人的表情的确能够根据内心的情绪变化而变化,就算是接受过一些训练,其实也很难做到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总会露出一些破绽。
波特参议员摇了摇头,“刚刚我接到消息,新金市正在游行示威的队伍遭遇了车祸,伤亡惨重。”
国际掮客皱起了眉头,“你觉得这是人为的?”
波特参议员有些惊讶于这位看着年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国际掮客敏锐的观察和逻辑,不过他没有承认,“联邦是一个法律健全完善的国家,一切都以警察局那边侦破结果和法律结果为准。”
像是说了一些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国际掮客笑了笑,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波特参议员有些讶然,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非常对。
今天这起车祸一定会把新金市乃至整个金州都把目光注意到这里来,注意到这起车祸的司机身上,还有那些死去的家伙的身上。
当各地媒体报道这起案件,报道他们的时候,人们就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以及他们在做什么——反战游行示威活动。
波特参议员思考再三,还是把桌面上的那张支票推了回去,“我不能向你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这件事先这样吧。”
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国际掮客的诉求他是没办法答应的,至少现在没办法答应。
在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对那些示威游行的队伍动手之前,他不打算变得更积极。
国际掮客也没有多失望,他收拾好所有的材料后放回了包里,“这些材料我没办法给你,你知道,它们很宝贵,也很重要。”
波特参议员连连点头,“当然,你应该把他们收好,也许过一段时间,或者说过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人们会从历史的某个角落里发现这个问题,然后修正它,我相信会有这样一天的。”
两人握手之后,波特参议员让人送走了国际掮客孩子后他总是有些坐立难安,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招人恨。
毕竟他现在正在做以前他最看不起的那些人做的事情——反潮流。
反潮流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一直都这么认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特别是他正处于政治权势巅峰的时候,他也会站在现在克利夫兰参议员的立场上,鄙夷,嘲笑那些反潮流的人。
谁都看得清楚的潮流大势,居然还要站出来反对,最终注定会被时代的浪潮碾碎。
以前的他曾经嘲笑那些老政客的顽固和愚蠢,最终事实证明,他嘲笑的是年老的自己。
也许,克利夫兰参议员也会有这样一天,任何人,都会有,只要他们在国会中。
此时他有些心神不宁,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克利夫兰参议员做的,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波特参议员可是经历过可以说是“血腥政治”时期的老政客,政客们互相派人暗杀,陷害,直到现在他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惊惧。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政客们制定了一个没有成文,但约定俗成的规定——拒绝恐怖政治,严惩所有杀害政客的行为。
当然这只是……一种表达,如果真的有人那么做,并且挟整个时代的潮流,恐怕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被浪潮推走的石头没有发言的资格。
想到这他就有些不安,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就在他感觉到有些惶恐时,电话铃声再次突然响了起来,他直接接起电话问道,“又怎么了?”
“你不打算去看看你儿子最后一面?”
他愣了一下,刚准备再追问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用“喂喂”尝试着要重新连接这通电话,很可惜,现在并没有这样的功能。
他开始感觉到恐惧,他只有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并且会是他的政治继承人。
这个其实不算年轻的年轻人已经快四十岁了,是州议院的议员,这也是他安排的道路。
等他再成熟一点,就可以尝试着冲击州政府的主要职务甚至是国会众议员,这是有先例的。
尽管众议员不算是真正的老爷,可众议员可以作为跨入参议员的跳板。
在联邦,父子政治立场不同很常见,所以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很大程度上不会影响到他的儿子。
甚至于他儿子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他,就能获得国会的支持——想想看,一个聪明优秀的儿子都要反对老父亲愚蠢的观点,那么这个观点在人们的眼中会有多愚蠢?
牺牲自己,成就下一代,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联邦政客的某种传统,又或者说他们想要把权势当作是财富那样继承下去。
不管是从社会底层爬起来的西德尼,又或者是波特参议员,还是开国油画上那些先生们和他们的参议员后代,总统后代,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做这件事。
只是人们不知道,那些选民们可笑的以为这个国家统治者,管理者的更迭,都是因为他们投出的选票。
这是一个糟糕的事实!
如果波特参议员有很多男孩,他可能还不至于那么的慌张,但他只有一个男孩,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放下电话,手有些颤抖的拨通了他儿子办公室的号码,但是没有人接。
他又拨了他儿子家里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当他去尝试着拨通他儿子秘书办公室的电话时,因为恐惧致使他的手颤抖着连续两次拨错了号码。
在一句声音巨大的脏话中,他狠狠的摔掉了电话!
管家被这声音惊动,立刻推门而入,“老爷,怎么了?”
看到管家的出现他的情绪似乎稍微好了一点,“准备车,我要去州议院。”
电话打不通,他也不知道该打谁的,他只能去现场看一看,并且期望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某个人用来吓唬他的恶作剧。
看着波特参议员表情已经失去管理和控制,管家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一边答复,一边小跑着从这里跑出去,还一边招呼人手。
很快,波特参议员坐进了自己的车中,保镖开着一辆车跟在他的身后。
他其实可以等一会,等更多的保镖聚拢过来,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这是一条铁律,除非整个国会除了他,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外其他人都统一了意见。
就像是某次刺杀总统时,国会始终保持着缄默,如果没有国会的允许,刺客甚至都不知道总统的行程和路线,也不知道他出现在哪的时间。
他不相信整个国会都在排斥自己,他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其他参议员的利益!
他们不可能,也不应该这么做!
此时他内心是后悔的,他不应该为了那些人承诺给他的好处就做出这些他自己都知道的蠢事,他无比的后悔,希望上帝能够原谅他这一次!
两辆车的速度很快,从他们所在的地方要去州议院有两条路走,当他们经过第一条路的时候发现这里正在进行道路施工,于是他们选择了第二条路。
在他们拐弯进入第二条路的那一刻,就在拐弯的街角,两辆车之间难免会有一些间隙时,一辆车顺势插入了进来。
第二辆车上的保镖拍了几下喇叭,前车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它插队了,依旧保持着稳定的线路行驶。
而前面波特参议员的车辆则在迅速地远离他们。
在进入到另外一条路后,驾驶室中的驾驶员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后面那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波特参议员转身回头通过车辆后面的玻璃看了过去,一辆他不认识的车,这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我们的人呢?”
驾驶员摇了摇头,“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后面的车已经变成了另外一辆。”
波特参议员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安,“加速,尽快到州议院。”
只要到了州议院,他们肯定不敢在州议院门口行凶。
但下一秒,前车突然就急刹,导致了波特参议员的车狠狠的撞了上去,在剧烈的撞击过程中,波特参议员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深入自己的胸口,狠狠的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心都快要不跳了!
然后紧接着,路边走出来两个人,朝着车辆上泼了红油漆。
红油漆一瞬间就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视线,整个车内都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
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从空中坠落狠狠的砸在了车顶上,车顶在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之后明显的凹陷了一大块。
接着玻璃窗被用钝器击碎,然后从外面丢进来两个什么东西。
波特参议员尖叫着尝试着把两个温热又潮湿的东西丢掉,因为泼上了油漆的缘故,车内的光线并不好,他并没有发现那是什么。
等过了一会,似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车外传来了通行保镖的声音。
这个时候司机才推开了车门出去后,松了一口气,“老爷,他们已经离开了。”
说着其他人也都打开了车门,这让车内的环境变得亮堂了起来,当波特参议员看到自己手边两条贵宾犬的尸体时,再次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可惜这里不是歌剧院,没有人会为他的尖叫欢呼,鼓掌。
那是他的宠物。
被锤子砸碎了脑袋,用刀子割开了身上的皮毛,鲜血淋漓的丢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