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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陆念,你会遭报应的

  提起今日安排,陆念兴致勃勃的。

  “午前去保乐堂,送些月饼与瓜果过去,”陆念一面描妆,一面道,“小囡说了要与我一道去。”

  保乐堂是周沅经营的其中一座善堂,就位于城西,收留了近十位孤寡老人和三十几个孩童。

  老人照料孩子,孩子给老人解闷开怀,也算是有声有色。

  闻言,阿薇便道:“那我留在家里准备月饼。”

  “我要豆沙蓉的。”陆念道。

  “知道,”阿薇笑了起来,“红豆早就泡上了,还备了五仁、莲蓉、火腿、枣泥,皮子做脆的,一层一层能撕开。”

  陆念一听就欢喜:“我听弟妹说,便是这些时日我们没有住着,春晖园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晚上我们把躺椅搬到院子里,几块月饼,一盘生,一盘瓜子,一盘果脯。

  酒就算了,还是果茶润口。

  我看这些就足够了,反正我也不稀罕吃什么团圆饭,他们要吃随他们去,我们把春晖园的门一关自己赏月。”

  陆念张口有各种安排,阿薇自是都随她。

  阿薇走到梳妆台边,从妆匣中取了一支桂金簪给陆念戴上。

  陆念指甲上,七夕时染的凤仙已经全部褪色了,前几日她重新染了新的。

  白皙的手指和嫣红的指甲,对比鲜明,抓人眼球。

  就像是从镜子中阿薇看到的那张脸庞,神采飞扬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喜欢陆念精神奕奕的样子。

  在不提复仇、不提那些揪心事时,陆念还能这般有生机,这是好事。

  用过早饭后,母女两人去了广客来。

  陆念接上小囡,由闻嬷嬷陪着,三人一道去保乐堂。

  阿薇则在后院中准备陆念点的吃食。

  瓜子是外头铺子买的,生是广客来醉的,果脯是阿薇早前晒好的杏干。

  月饼对她来说亦不困难,出炉后香气四溢。

  午后,分批烘烤的月饼全部完成。

  阿薇一一装起来,看到窗户下摆着的空置食盒,无意识地抿了下唇。

  那是沈临毓的食盒。

  前几日中午,元敬会抽空过来,拿些吃食送去镇抚司,下午再遣人送空食盒回来。

  今日,已是这个时辰了,元敬却没有露面。

  大抵是镇抚司中忙碌吧?

  亦或是恰逢中秋,难得在府里休息,也就不用吃外食了?

  陆念闻着月饼香气嗑了不少瓜子,见阿薇出神,不由笑道:“不给郡王爷送几块?”

  阿薇回过神来,看向她。

  陆念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广客来的常客,便宜他了。”

  阿薇忍俊不禁。

  几种口味各装了些,三层的食盒摆满了。

  阿薇交给闻嬷嬷,让她去一趟镇抚司,若是人不在那儿,再转道长公主府。

  不过半个时辰,闻嬷嬷又提着食盒回来了。

  她脚步匆匆,面容严肃。

  阿薇和陆念同是抬眸看她。

  “王爷不在镇抚司,”闻嬷嬷把食盒放下,“奴婢看着,衙门里如临大敌,像是有什么紧要的安排。”

  那是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闻嬷嬷嗅觉灵敏,直觉状况不寻常。

  手下缇骑如此严阵以待,王爷八成也不会在长公主府中安稳过节。

  因此,闻嬷嬷便没有走那一趟,径直回广客来报信。

  阿薇闻言,眉头蹙了下。

  她们有几日没有见着定西侯了,朝中消息只来源于客人们的闲谈。

  可谈来谈去,除了安国公府和宝源钱庄那些事之外,并没有更严重的了。

  而即便是安国公府,亦没有听说永庆帝下了什么决心。

  所以,王爷不会又在准备什么先斩后奏的事吧?

  陆念打开食盒,取了一块月饼,叹息道:“便宜不着他了,那就便宜我吧。”

  傍晚时,在各家准备团圆饭的时候,阿薇知道了镇抚司的安排。

  消息很快传遍了西街。

  缇骑出动,镇抚司围了安国公府。

  沈临毓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随着对宝源钱庄的梳理与挖掘,翻出来的不仅仅是利钱生意中的不法事、人命案,还有许多通过钱庄挂在不同人名下、但实际是安国公府私产的庄子铺子土地。

  这些产业有人打理,长年累月下来,又如何会没有一点问题?

  贪欲,是很多人无法摆脱的。

  手中掌着一点权力,上头又管不了那么细,自然就出了强买强卖、私并土地、逼死庄户等等状况。

  以前是无法把挂在他处的产业与安国公府连起来,如今钱庄明面上的东家、管事进了诏狱,便交代了不少。

  这些,是沈临毓对安国公府发难的由头。

  至于昨日让元敬送到安国公手中的“利钱生意文书”,不过是恐吓与逼迫。

  沈临毓猜测巫蛊案背后有八皇子的手笔,他需要的是“证据”。

  这证据并非用来与八皇子对簿,而是验证沈临毓的猜想。

  如此,才好叫之后行事有个明确的方向。

  昨日,沈临毓等到了章瑛母子出城的消息。

  中秋前一日出京,这真是个“好兆头”。

  安国公扛不了多久了。

  或许说,章家之中,有人判断扛不住了,所以对那对母子做了这般安排。

  沈临毓猜测,十之八九是安国公夫人。

  果不其然,今日,答案有了。

  安国公遣人送信,七弯八绕到空置的院落,留下信后离开。

  元敬悄无声息换了信,等取信之人出现,又跟了一路,确定了他的去向和接头人的模样。

  沈临毓打开那封信。

  薄薄一张,短短一句话而已。

  沈临毓轻轻念道:“想知道答案,让九皇子在府中开宴,请余如薇掌勺。”

  穆呈卿一时没有领会,问:“为什么要让九皇子开宴?掌勺能有什么答案?”

  沈临毓看了他一眼。

  穆呈卿倏然透彻了:“是了,九皇子府就是原先的太师府。

  可是,余姑娘离京时就四五岁吧?她就是进到那宅子里又能想起什么来?

  她难道会在其中失态?”

  沈临毓一面把信收起来,一面道:“你会这么想,收到信的人也会。”

  穆呈卿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线索时,寻常不会想到定西侯的女儿带回来的姑娘不是亲生的。

  一旦有了提示,余如薇、太师府、金家,想串在一起就不难了。

  尤其是,近来还有“偷龙转凤”、“侄儿庶子之谜”这样的珠玉在前,叫人的思路宽阔多了。安国公自己困境难解,就想透过旁人的手揭穿余姑娘的身份,把巫蛊案从水面下掀出来。

  “他怎么自己不掀?”穆呈卿嘀咕着。

  “他忠心耿耿揣度圣意,自然知道圣上对巫蛊案是什么态度,”沈临毓嗤笑了声,语气嘲讽,“他怎么会主动去碰圣上的逆鳞呢?”

  穆呈卿摸了摸下巴。

  这一点上,他们指挥使郡王爷就大不同了。

  明知道是逆鳞,他不止要碰,还要揪下来。

  沈临毓拿起了桌上的长剑,抬步往外头走:“该动手了。”

  穆呈卿跟了上去,嬉皮笑脸顷刻成了严肃谨慎。

  这一次,还是先斩后奏。

  缇骑动作很快,说围就围。

  沈临毓带着人走进安国公府,迎面见到了急匆匆的安国公和章振礼兄弟两人。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章振礼质问,“圣上给了手谕还是口谕?一等国公府,你们镇抚司行事还有没有章程?”

  “镇抚司不是大理寺,”穆呈卿摊了摊手,“我们抓人,不按你们那的章程。章大人,状况你都知道,就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安国公愤怒地要面见圣上。

  沈临毓慢条斯理地取出了那封信,不远不近给安国公看了眼。

  “国公爷,这信在我手上,您说是为什么?”他问。

  安国公的呼吸一紧。

  几个答案在他脑海中生成,最后剩下来的是两个。

  一是,从头至尾,向他施压的小人就是沈临毓,这人把他当鱼钓。

  第二,有人出卖了他。

  安国公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知道他送出信的只有章振礼。

  围府、查抄、押送,一气呵成。

  安国公夫人被带走的时候,想到的是章瑛。

  还好,她琢磨出不对劲后就让阿瑛出城去了,又安排了麻溜的住在城门下,府里一出事,那人就会立刻去庄子上报信。

  阿瑛机灵些,带上阿淼当即就走,应当能走得掉。

  想来,镇抚司的人一围府,那人就出城了吧,阿瑛现在应该已经动身了。

  柳梢上,已有圆月光芒。

  深吸了一口气,安国公夫人眼中晶莹,好好的中秋佳节,她们还是莫要团圆了。

  安国公夫人算的没有错,章瑛的确动身了。

  只是并非带着岑淼远远逃走,而是火烧火燎地回到了京城。

  亲眼看到镇抚司的人把国公府围住了,章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几个月前,同样是这些缇骑围住了太保府。

  太快了。

  就这么些时日,她的婆家、娘家,全部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岑家的倒台是公爹偏心岑睦惹出的祸端,那自家呢?

  她的身世,大哥的身世,乱是乱了些,丢人也足够丢人,但绝对引不来如此后果。

  是因为大哥衙门里的事情吗?

  是因为宝源吗?

  政见不合,能轻而易举地走到围府这一步吗?

  一时之间,章瑛混乱得没有答案。

  而后,她想到了陆念。

  不多时,章瑛直直冲进了广客来。

  中秋,酒肆里只是零散几个回不去家的外乡人,他们会点一壶酒,与月对酌。

  章瑛来势汹汹,翁娘子没拦住,叫她直接进了后院。

  两厢打了照面。

  阿薇她们还没有走。

  陆念不耐烦吃什么团圆饭,只想等到月色清亮时回去赏景。

  这会儿天色还半亮,不着急。

  安国公府被围的消息刚刚传过来,陆念和阿薇正嘀咕“王爷自己不过中秋、也不让手下人过中秋”,就见到了章瑛。

  “为什么?”章瑛直接问道,“是什么政见不合?”

  陆念挑了挑眉:“政见不合?你听谁说的?安国公还是章振礼?”

  “镇抚司做的事和你们有关系吗?”章瑛又问,“我是说,你们母女是不是镇抚司的先锋?”

  陆念和阿薇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你们是这么理解我们和镇抚司的?”陆念支着腮帮子看章瑛,坦然道,“不是,我们不是谁的先锋。”

  本能的,章瑛觉得陆念没有骗她。

  那么,她的争吵,她的纠结,也和国公府的灾难没有关系。

  还好……

  这个念头才上心田,又被陆念彻底打了回去。

  “我们是自己的先锋,”陆念一字一字道,“是我和阿薇要对你们章家动手,这叫利益一致,而不是听从命令。”

  章瑛的呼吸倏然滞住了。

  阿薇问道:“你呢?你母亲都把你送出城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章瑛的声音哑了:“我……”

  昨日被母亲骂出府的时候是愤怒,夜里睡在庄子中是伤心,今日才知道其中缘由,此刻萦绕心田的是自责和悲痛。

  母亲是换了她和二哥,让她成了庶女,让她失去了原本就属于她的很多东西。

  但母亲也是向着她的。

  可她呢……

  她做不到扭头就走,她说什么也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你都是故意的?”章瑛颤着声问道,“你故意和我提姨娘,故意让我和母亲争吵,故意让我们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陆念并不否认:“你比我想的要心软得多。”

  心狠之人,自私之人,算计着得失利弊,岂会因她话语中描绘的“可怜的姨娘”而伤心?

  章瑛的心太软了,所以她心疼姨娘,怪上了国公夫人,却又为几十年的养育之恩而纠结犹豫。

  两边都要念着,来回拉扯,于是愈发的痛苦。

  这些痛苦囤积心中,反复累积,直至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绷紧的弓弦就彻底断开了。

  “我不止心软,我还天真!”眼中噙着泪水,章瑛朝陆念扑过来,“大哥说的对,我就是太天真了!”

  “我跟你比不了,我远不及你的心思和手段。”

  “可是,可是!你也是做女儿的,也同样做了母亲,你怎么能够算计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拳拳之情?”

  “利用我和我母亲,你的良心呢?!”

  这一扑用了不少力气,又突然,陆念愣了一下,还好阿薇伸手拦了一下,才没叫章瑛近身。

  章瑛踉跄地撞到了石桌。

  哐当一声。

  点心吃食落了一地。

  章瑛勉强稳住身形,恶狠狠道:“陆念,你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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