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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人心

  “行啊,爹,收买人心那一套,你玩得贼溜啊!”

  马车上,张延龄笑着说道。

  张峦鼻孔朝天,一副嘚瑟的样子:“溜个球儿啊溜,不过是场面上一点小心机罢了……你真当为父这些年市井生活是白混的么?

  “咱们家以前就是遭遇他人冷眼太多,导致为父走到哪儿,都得小心陪笑,也就更容易理解他人所想。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呵呵。”

  张延龄乐得不行,心想,说你胖,你真还喘起来了?

  果然人是不经夸的!

  张峦问道:“不过儿啊,为父一直想知道,那彭华案,为父几时才过问?陛下那边可是催得很紧的……你也亲眼看到了,连朱骥都忙着让我结案,我若是还故意这么拖延下去,会不会……不太好?”

  张延龄笑着宽慰:“放心吧,爹,事情不发酵,别人怎么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呢?适当拖延,你好借机立威呢!”

  “真要立威,就该把人给杀了,我眼巴巴跑去宽赦彭华和梁芳,这叫什么立威?不过出来一趟可真好。”

  张峦笑眯眯地道。

  “怎么,不准备回家了?”

  张延龄好奇问道。

  张峦道:“该回就回,不过下午得再出门来……为父好不容易能撒欢几天,这几日也不用成天琢磨上朝和公务方面的事情,一心解决案子,不挺好么?有你在身边,给为父指点,我不用动脑筋,就当你的传声筒,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张延龄无奈道:“爹啊,咱有点儿追求行不行?”

  “不行!”

  张峦斩钉截铁地道,“为父不想有什么追求,当官这种事太累了,若不是为了对你的承诺,为父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其实李孜省有一点没说错,身居高位,那叫一个高处不胜寒。”

  “你确定这话是李孜省说的?”

  张延龄皱眉道。

  “这还能有假?李孜省深谙人心那一套,在这点上,我远不如他。但我总觉得,十个李孜省也比不上你小子……跟李孜省学,还不如跟你学。李孜省不过是靠巴结先皇上位,你这边……直接帮你姐姐做上了皇后,明显你更牛!”

  张峦说到这里,由衷地发出赞叹。

  张延龄撇撇嘴道:“行了,爹,再夸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也有事要办。

  “咱到街口就各奔东西,各安天命可好?”

  张峦道:“一肚子机灵劲儿,但用词还是这么粗糙,一点儿都不精准,是该好好做下学问。”

  “爹,茴香的茴有几种写法?”

  张延龄问道。

  “四种?嗯?你问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张峦好奇问道。

  “嘿嘿嘿……”

  张延龄一脸乐呵呵,好像压根儿就不打算对张峦释疑,“爹,你慢慢琢磨吧,这可是关乎你前途的大事,也关乎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你得想明白。”

  张峦瞪大眼睛,迷惑不解:“你小子没诓我吧?一个字几种写法,竟这么多讲究?那为父回去,是得好好研究研究。”

  张延龄去见秦昭了。

  秦昭最近几天就在想办法求见他,但现在张延龄也是大忙人,不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这次相见,是因为秦昭给他引介不少徽商的生意人,打算建立一个新的圈层,取代之前的商帮,并由秦昭亲自来当这个商帮的话事人。

  “秦当家,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还是为了盐引。”

  张延龄道,“我也直说了,盐引这事,家父暂时管不到,且也没心思去管。来年盐引朝廷怎么发,以及各地盐场守支的情况如何变化,这点我也是爱莫能助。”

  秦昭赶紧道:“二公子,您误会了,我等岂是短视之辈?我带他们跟你认识,是为今后更好地合作。如今您有权,我们有钱,权钱结合,一往无前,我们岂会在意盐引那么点儿小利益?

  “眼下政局动荡,新皇登基后,朝中势力正在洗牌……万安倒台,如今朝中大佬人人自危,各大势力都摇摇欲坠,唯独您这儿,稳若磐石,或者说是参天大树,巍然不倒……我等自然要靠过来,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样啊!”

  张延龄听了秦昭的解释,点了点头,“我也正好有些项目想找人合作,那今天我就卖你的面子,跟他们见上一见,希望合作愉快,未来携手赚钱!”

  李府。

  李孜省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到庞顷带着严肃神色迎上前,不由心中一沉,问道:“出事了吗?”

  庞顷道:“道爷,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听闻,说是前太常寺卿邓常恩前些天已经死在了诏狱牢房内。”

  “死了?”

  李孜省惊讶地问道,“就这么死了?不是还没到问斩时间么?怎么这么快?”

  庞顷摇摇头道:“具体是怎么死的,尚还不知晓,不过料想是因为那里边环境太过恶劣,最近天变凉了,加上受了刑,以他的身子骨没撑下去,乃可以理解的事情。”

  “那确实是挺可惜的。”

  李孜省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大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去年邓常恩还是可以跟他比肩的大人物,在先皇面前指点江山,那是何等风光?转眼间,就跟条没了主人的丧家犬一样,无声无息死在阴暗的诏狱中,光想想都觉得悲哀。别看现在自己还安然无恙,但以文官对自己这帮传奉官的嫉恨程度,邓常恩身上发生的一切随时都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想想就不寒而栗。

  “还有一件事。”

  庞顷继续道。

  李孜省破口大骂:“不开眼的东西,你就不能一次性全部说完?有噩耗你别藏着掖着,我还受得了。”

  “噩耗!?”

  庞顷先是有些发怔,随即道:“倒也不都是坏消息,乃张国丈已从病榻上起来,这两天正在外间四处游走。”

  “什么?来瞻这么快就痊愈了?”

  李孜省也很疑惑。

  还说那老小子不是诈伤?

  摔断腿,别人都得养上几个月,他这倒好,半个月左右就开始满街跑?欺负老子没学过医,不懂伤筋动骨是怎么回事吧?

  庞顷道:“他是领皇命去处置涉及梁芳和庞华等人的案子,不得不出面,据说是拄着拐杖进进出出,平时还有两个儿子跟随在侧。”

  “嘶,有机会能见见他就好了。”

  李孜省显得很感慨,“但我也不能厚着脸皮老是去叨扰他,不能让他觉得为难。要是让他反感,就更不愿帮我了。”

  庞顷一脸淡然:“那道爷您就不用担心了,他已经派人前来通知,说是明天请您过府一叙。”

  “什么!?”

  李孜省听到这里,满脸都是愤怒到想要打人的神色,甚至都快把手提起来往庞顷身上招呼了。

  “咦?道爷,咬牙切齿的,您这是怎么了?”

  庞顷好像个没事人一般问道。

  “哼!”

  李孜省瞪了庞顷一眼,摇头轻哼:“炳坤,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明知道这件事最为着紧,你还非押到后面才跟我说……

  “咋的,故意在我面前吊胃口,让我临到情绪都快崩溃了,才听到此消息,以彰显你说话富有层次,很有水平,是吗?”

  庞顷道:“道爷想见张国丈的心情,敝人完全能够理的,但敢问一句,您见到他之后,该怎么说话?是直接出言软语相求,还是说……您得提前斟酌好。”

  “这……”

  李孜省坐下来,想了半天,最后抬头看向庞顷,道,“炳坤啊,先前见你,发现你神色阴沉,莫非也是在替我思考此事?”

  庞顷摇头道:“道爷您高看我了,难道就不能是敝人在为自己日后谋条后路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李孜省一边骂,一边却开始询问庞顷的意见。

  庞顷道:“首先您得想明白,您是想继续当官,还是回去做道士。”

  李孜省点头道:“这话在理……我得先设定好自己追求的目标和结果……你继续说。”

  “若您想回归山野,其实这事简单。”

  庞顷道,“或许不用张国丈相助,您就能全身而退。”

  “错了。”

  李孜省纠正道,“在我看来,事情恰恰相反,我想继续当官反倒更容易,但想要全身而退……那么多曾经被我得罪过的人,怎会轻易放过我?一旦我失去权力,手头没了仗势,他们谁不想拿捏我?”

  庞顷道:“看来道爷早有了打算。”

  “靠,我打算什么了?你不会是想说,我如此琢磨的原因,是想继续当官吧?”李孜省气恼道,“我现在是问你意见,花钱养你这么久,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让你出谋献策,而不是听我说!”

  庞顷继续道:“那您也得想想,张国丈能帮您获取什么……”

  “呵,他能帮到我的地方可太多了,能得到新皇的信任,还能维持现在的官职,甚至以后我还能继续在朝呼风唤雨!但我自己也知道,若是还像以前那般独揽朝纲,不用大臣参劾我,连来瞻都不会容忍。”

  李孜省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庞顷笑道:“看来您早就想明白了,那明日你可以去见他了。”

  李孜省道:“你琢磨半天,就给我推演出这个?”

  庞顷道:“道爷,这还不够吗?你自己需要什么,他能给您什么,这就是您明日去见他的目的。”

  “看你说的,我明日就不能去探望一下他的伤情,跟他坐下来好好叙叙旧?除了官场上的应酬,我就不能跟他有点儿私交?”

  李孜省气呼呼地道,“炳坤啊,你认识我多年了,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名利场上,我是见钱眼开,但那还不是为了满足先皇的私欲?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显得不近人情,恶名满天飞。

  “就说这几年,你说我交下谁当朋友了?是彭华?还是梁芳?他们对我到底是防备还是利用?我能有来瞻这个朋友,就算有点儿利益上的牵扯,但大致上我们也算志趣相投,还算半个道士,一路走来不容易。”

  庞顷无奈道:“道爷,您对他是否推心置腹,敝人并不清楚。但人家怎么想的,您真的知道吗?”

  李孜省道:“人心隔肚皮,要说旁人我是揣摩不透的,但来瞻这人,做事不拘一格,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绝对是可以值得托付的好友。我相信他能帮到我……且也不会将我丢过墙,在一些事上,我愿与他共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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