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燕的事情,九司已经着手经营了好几年了,因为契丹诸部,目前也在上升阶段,因此李云并不指望什么一两年能够取下幽燕。
他准备以国力,以后勤,一点一点将幽燕从契丹人手里夺回来,然后再一步一步打到辽东去,分化契丹诸部,将这个心腹大患,一点点给按下去。
但是关中不得不急。
因为韦全忠父子,是什么德行,李云再清楚不过,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每天都还有不知道多少有关于关中的文书,送到李云这里来。
关中百姓,对比从前兴盛之时,恐怕已经只剩下十之三四了。
即便这里头,有一部分是主动离开了关中,但对于百姓的比例来说,还是相当可怕。
身为关中人的杜谦,已经数次寻到李云,来说关中的近况。
关中,是一定要取下来的,这里不仅仅是帝国之西,将来还是经略西域,应对吐蕃必要的地区。
而且,如果为后来人考虑。
洛阳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国都,因为这里地处中原,四下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碍。
相比较来说,关中是更安全的。
那么关中,也可以作为大唐朝廷的一个后花园,任何严重危机的时候,有个可以暂时缓冲的地方。
苏晟抬头看着李云,明白了李云的意思。
绕来绕去,是为了征讨关中做准备。
他目光变得有些炽热。
如今,赵成在军方已经退居二线了,他苏晟可以说是无可争议的大唐军方的话事人,但如果能够再取一功,这个名头就可以彻底坐实了。
他看着李云,脸上露出笑容,开口笑道:“陛下怎么跟臣还拐弯抹角?”
“非是拐弯抹角。”
李云正色道:“河东军,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河东李氏的态度晦暗不明,我也分不清楚,因此需要兄长处处小心,兄长是主帅,很多事情不必我叮嘱,兄长可以自己做主,但是有一点我须得提醒兄长。”
苏晟正色道:“陛下吩咐。”
李云看着他,开口说道:“如果河东军配合,那么兄长就要着手对河东军进行一些整编,同时,要派给河东军一个要紧的差事。”
苏晟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云。
李云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要从河东道,直插箫关。”
“然后,他们哪怕不攻箫关,也可以守在箫关,防止朔方军,从箫关外逃。”
“到了那个时候。”
李云开口说道:“兄长可以从洛阳西面的潼关,发动进攻。”
“同时,我还可以让陈大,从剑南道北边的武关,与兄长协同进攻,这样关中就是三面受敌,朔方军在关中,很不得人心。”
李云伸手敲着桌子,缓缓说道:“关中内部,不止一股势力联系过我们,到时候,他们也可以跟我们配合,啃下这块硬骨头,就不是再什么难事。”
苏晟抚掌赞叹道:“原来陛下,一早已经计划好了。”
李云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几年前都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只等腾出手来。”
“不过,计划是计划,能不能成,还要看兄长如何大显神威。”
“等取下了关中之后。”
李某人微笑道:“天下除幽燕以外,就全部大定,剩下的就是西南一些土司,还有岭南道,山南西道一些零碎了。”
“至多,就还有一些稀碎的叛乱。”
说到这里,李云长出了一口气:“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这个新朝,才算是正式落成。”
每一个朝廷初建,都会不可避免的引来叛乱,这就大概率不是什么生存问题,而是野心问题了。
天底下,想当皇帝的人多的是。
而且,李云当初的身份,也被武周朝廷传的到处都是。
你李二一个草贼,现在都可以坐到这个位置上,老子凭什么不行?
单单是这个心思,天底下就要生出不少动乱,事实上,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各地已经报上来不止一次动乱了,李云老巢江南东道的南部地区,就出现了两三次。
只不过都不成气候,被很快扑灭。
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天底下的人习惯了头上有个李姓朝廷之后,慢慢也就不会有这种小规模动乱了。
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要是行政不力,起来一些大规模动乱,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晟看着李云,突然笑了笑,问道:“幽燕陷落,一直没有解决,陛下属意谁人?”
李云看了看苏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兄长觉得,孟青如何?”
这个答案,苏晟并不意外,毕竟整个江东军上下都知道,谁才是上位的“亲儿子”。
要不是李云与孟青,只差了六七岁年纪,恐怕他们都要传,孟青是李云的私生子了。
苏晟认真想了想,然后微微叹了口气道:“陛下,臣想说一句实话。”
李云笑了笑:“兄长说就是。”
苏晟看着李云,低声道:“如果公孙将军没有大伤,以孟将军为主将,公孙将军为副将,臣以为完全没有问题,但实在是有些惋惜,公孙将军…”
公孙皓伤的很重。
一直到现在,他人都还在西川,没有回到洛阳来,敕封他的诏书,都是送到西川去的。
好消息是,他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伤口也基本上长好,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回到洛阳来了。
苏晟说的很对。
公孙皓是个经验丰富的将军,而且对新朝很是忠诚,如果他没有大伤,让他跟孟青搭个班子,征讨幽燕,就会稳当很多。
李云认真考虑了一下,开口说道:“公孙将军,下个月就回洛阳来了,到时候,我去看一看他。”
“除了公孙将军之外。”
李云开口道:“平卢军中,还有个将军叫做骆真,很快就会归入孟青麾下。”
“兄长如果收服了河东军,也替我在河东军里物色物色,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挑出来,送到孟青手底下,给他…”
“帮一把手。”
苏晟闻言,点头道:“公孙将军的伤如果大好了,那么从军也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他这个职位,也不必亲自冲阵。”
李云摇头,叹了口气:“他的腿伤,是我亲自所为,本来就有些瘸腿,又断了个胳膊。”
“如果不到非用不可的地步,还是让他安度余生罢。”
说完这句话,李云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恼火。
苏晟也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李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上位…”
“臣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可能说错话…”
李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哑然一笑:“兄长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有说什么。”
苏晟苦笑了一声:“我刚刚才反应过来,提起公孙将军,好像是我在说赵尚书坏话了。”
“不碍事,不碍事,咱们兄弟商议军事,自然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李云摆手道:“没有那么多说头。”
“而且赵成那里嘛。”
李云摇了摇头:“该罚的已经罚了,我不会旧事重提。”
二月底,苏晟苏大将军辞别家里人,将要离开洛阳,离开的前一天,兵部尚书赵成,在一间小酒馆给他饯行。
二人碰了碰酒杯,俱是仰头一饮而尽。
赵成抬头看着苏晟,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兄长此去,又要建功立业了,让人好不羡慕。”
苏晟看着他,给他倒了杯酒,开口道:“你如今是兵部尚书了,又是世袭的越国公,恩荣比起朝中所有人都不小。”
“安心办好手里的差事。”
“我知道,我知道。”
赵成自己喝了杯酒,摇头道:“上位于我有大恩,这一回给小弟的封赏,也远远高过小弟这些年的功劳。”
“小弟,已经相当知足了。”
说着,他端起酒杯,叹了口气:“来,满饮此杯,祝兄长马到功成。”
二人再一次碰杯,苏晟看着他,皱眉道:“大丈夫因何唉声叹气?”
赵成看了看苏晟,沉默了片刻,借着酒劲,苦笑了一声:“上位光明磊落,小弟从不疑他,小弟只是担心…”
“二皇子以后…”
“二皇子?”
苏晟有些不解。
赵成喝了口酒,默默说道:“二皇子外祖,当年算是死于我手。”
苏晟闻言,有些愕然,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赵成,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也容易。”
“兄弟,为兄传你一个避祸之法。”
赵成眼睛一亮:“兄长快说。”
“该干什么干什么,上位比咱们年轻不少,上位在,你就不用怕,要是,要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先上位一步而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