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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女帝西征

  “你有法子的对吧?”

  天师府深处的庭院内,老天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等待赵都安的反应。

  而君臣二人皆是心头一惊,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

  “天师说笑了,我记得你说过,牧北森林当世无人能进入,我哪里有这个能力?”赵都安‘错愕’地道。

  张衍一一副‘你小子还装’的模样,他看了女帝一眼,缓缓道:

  “我天师府历代天师羽化前,皆有个传统,陛下想来也听过。

  推演天机极易惹得天道反噬。

  故而,历代天师在自觉大限将至前,皆会为了天师府这份传承,为了后世弟子,拼上最后的寿命,窥探一些事。

  而这些,皆记录于天书中,乃我天师府不传之秘,而上代天师死前,在天书中便曾留下只言片语。

  其中有一句,大抵意思是虞国太祖再临世时,当世的‘天地之子’将打开通往极北的黄金大门。”

  天地之子……这个词汇,赵都安上次听到,还是玉袖神官初次寻到他时。

  代指的,乃是每隔几百年,会降生的时代弄潮儿。

  张衍一感叹道:

  “老朽接掌天书时,就知晓了这个预言,但彼时并不清楚究竟指代的是什么。也不只早已逝去的太祖皇帝,如何能再次降临尘世。”

  赵都安福至心灵,道:

  “所以,你一直有意识地接触京中一些崛起的才俊,比如曾经的宋植,又比如我……”

  此刻,他终于明悟老张一直以来,为何对他另眼相待,又在图谋他什么。

  张衍一并未否认,颔首道:

  “的确如此,上任天师的预言太模糊,老朽甚至不知晓,这预言是否会在我有生之年应验。

  直到窥见你体内的龙魄,贫道才有了些猜测,而等你前日在滨海道,以龙魄幻化虞国太祖,贫道便知晓,预言应验于此时。”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在正阳山,你这老登暗示我关于龙魄的使用……赵都安恍然大悟。

  徐贞观心中警惕,将赵都安挡在身后,神色冷了些许:

  “天师欲入牧北森林?”

  张衍一欣然直面女帝的审视,坦然道:

  “贫道踏入天人多年,始终觅不得仙缘。

  虽不确定牧北有效,但贫道思来想去,若想在大道上更进一步,唯有效仿昔年的摩耶行者,初代天师,地藏法王,虞国太祖……等人杰,尝试入牧北寻觅机缘。”

  他眼神柔和平静:

  “贫道知晓陛下心中警惕,贫道也的确有私心,不过方才所说,句句属实,绝非恫吓,陛下若不信,天书就在此,自可观看。

  而陛下初入天人,根基不稳,且又伤势在身,肩负天下大任,如今无法去追寻人仙踪迹。

  故而,若陛下与赵小友肯与贫道合作,各取所需,才是皆大欢喜。”

  说着,老天师竟当真将天书丢给了女帝。

  徐贞观怔了怔,也不客气,展开细读。

  赵都安好奇地瞥了眼,而后眼睛流淌出泪水来,只看到玉简上一枚枚扭曲的线条时隐时现,完全看不清内容。

  妈蛋……还有防窥功能……哦,更大的可能是我太弱了……赵都安擦眼泪。

  片刻后,徐贞观放下天书,皱起眉头。

  其实她并不太怀疑张衍一的说法,因为无论是灾星的出现,还是先祖一步步地“安排”。

  包括龙魄现世后,黄金大门的出现……这些,都不是张衍一能左右安排的。

  她很确定,张衍一更不可能窥探到君臣二人方才探索太庙的过程。

  “如天师所说,若天师真能晋级人仙,天人制衡只怕要被打破了。”女帝忽然道。

  言外之意:

  张衍一太强,将会凌驾于朝廷。

  对这个质问,老天师果断地给出了回答:“贫道所修,乃是天道。”

  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其实却很准确。

  主修天道,意味着修为越高,越必须遵循“道”行事,也意味着,其行事会受到天地万民的约束,无法肆意妄为,一旦行事有违天道,就会遭受反噬。

  抽象些解释,“天道”这个神明本就代表着秩序。

  而非混乱。

  这也是为何历代皇帝,都与天师府保持不错关系的核心原因——彼此并不冲突。

  道门术士始终维持极少的人数,较少插手凡尘,也是传统。

  思忖良久。

  女帝说道:“朕是信任天师府的,至于通往牧北的法子,也的确存在。不过,却需要满足一些条件。”

  张衍一眼睛一亮,有些动容:“什么条件?”

  徐贞观指了指赵都安:

  “朕需要张天师帮助赵卿做一些事,保护他的安全。”

  赵都安怔了怔,看向女帝,二人目光接触,他一下明白了女帝的意思:

  且不论张衍一的这番话真假,单太祖皇帝留下的“任务”,就需要完成。

  探索秘密,原本还想着拖延,但若玄印真要搞事,就拖延不得了。

  而想要打开黄金大门,必须先找到钥匙,这件事只能交给赵都安,但他独自一人难以完成,若有张衍一保驾护航,则成功率大增。

  恰好,余下的两扇门打开的条件,便是“天人境”。

  一切仿佛冥冥注定。

  “难道,连张衍一的出手,也在老徐的计划中吗?”

  这一刻,赵都安恍惚间,只觉一股强烈的宿命感袭来。

  “可以。”

  张衍一欣然颔首。

  当世几大天人,除开女帝这个新晋的,其余三个,都在寻找踏入人仙的希望。

  武仙魁寄希望于探究“武神传承”。

  玄印不知道在搞什么诡计。

  张衍一则将希望寄托于上代天师留下的“预言”。

  “陛下,那你……”赵都安张了张嘴。

  徐贞观忽然微笑道:

  “至于朕,再养伤几日,便会御驾亲征,前往西平道。”

  她正色道:

  “只要不离开虞国境内,朕哪怕有伤在身,也不惧那玄印,西域法王则不敢离开西域。朕在西平道不会出手,只是坐镇,以此提升士气,扫除敌兵。”

  顿了顿,她看向赵都安,目光沉甸甸的:

  “倘若灾星应验的劫难不可避免,事情最后真到了必须有人仙诞生才能力挽狂澜,那朕也会在前线,将这个时间,尽可能延后,给你争取时间。”

  赵都安动容!

  女帝笑着道:

  “好了,还没那么急着动身,总得再休养几日,筹备一番。”

  张衍一拱手道:“贫道静心等待就是。”

  俄顷。

  达成同盟的双方分开,女帝带着赵都安离开了天师府。

  半空中,赵都安又一次站在女帝身后,揉搓她的小肚子,刺激她肚子里的龙魄活跃,帮助她疗伤:

  “陛下,这龙魄你就带走吧,关键时刻或许有个保障。”

  饶是摸了许多次,但徐贞观还是对这种羞耻姿势很不适应,她脸颊微红:

  “没必要。朕也修了你那《御龙决》,可这条丑东西压根不听话,在朕肚子里跟死了一样,还是你带着吧,张衍一也未必全然可靠。

  何况……想要找到钥匙,或许也需要龙魄指引。

  放心,玄印若真有大图谋,肯定不会轻易下场与朕厮杀的。只怕反而会躲在西域,不肯出来。”

  赵都安想了想,只好将龙魄从女帝体内抽了出来……

  “啵”

  刚平定了八王之乱,又要御驾亲征,徐贞观马不停蹄地去召集臣子,准备一系列安排。

  赵都安则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在宫里转了一圈,他忽然注意到少了个熟悉的身影,抓了个女官询问:

  “怎么没看见孙掌印?”

  他指的是掌印太监,孙莲英。

  女官忙道:“孙掌印开春时受了倒春寒,染了风寒,这段日子在休养。”

  赵都安愣了下,隐约记起这茬,孙莲英的确病了很久了。

  当即,他出宫骑马,前往白马监。

  孙莲英在京中有御赐的宅子,但因伶仃一人,从来不住,只将白马监的后衙当做家。

  时隔好多时日,赵都安再次牵马来到白马监外,望着春光下熟悉又陌生的门楣,不禁感慨。

  两年前,他还是这里的一个小使者。

  “赵少保!”

  衙门中正巧走出一名使者,看到他吃了一惊,忙弓腰小步跑了过来,给他牵马:

  “大人您怎么来了?”

  赵都安看了这人一眼,觉得面熟,是昔日的同僚,笑着道:

  “本官在白马监有官职,怎么还不能来?”

  “不是这个意思……”使者支支吾吾,吓坏了。

  赵都安哈哈一笑,和善地道:

  “听闻司监大人病了,我来探望。孙司监风寒还没好么?”

  闻言,这名使者神色变幻了下,低声道:

  “这……大人自行去看吧。”

  赵都安走入后衙时,远远地就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隔壁的伙房内,有白役熬煮好了汤药,正端出来。

  “赵大人……”

  “嘘,我来吧。”赵都安做出噤声的手势,亲自端着托盘,推门进了卧房。

  吱呀门开。

  卧房内,空气中飘着一股怪味,门窗紧闭着,室内无比安静,床榻上一个老人正闭目躺着。

  孙莲英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微微吃惊,虚弱地挤出笑容:

  “什么风……咳咳,把你这大忙人吹来了。”

  赵都安一惊,将汤药放下,几步走到塌前:“司监大人……”

  数月不见,孙莲英仿佛衰老了十岁!

  他原本只是微白的鬓角,已经全白,而尚且硬朗的身体,也一下子消瘦了许多!

  脸颊上的肉都干瘪了不少,面色也没有红润,只有病入膏肓的衰败!

  “怎么病重成这般?不是说只是风寒吗?”

  赵都安攥住老宦官的手,以神识感应,只觉老人气血衰败,体虚至极,可惜他不是医官,也看不大懂。

  孙莲英笑了笑,用力一点点试图坐起来,赵都安忙搀扶,给他后面垫了个枕头。

  “年纪大了,岂不闻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司监眼神温和地道。

  赵都安皱眉道:“太医怎么说?陛下知道吗?”

  孙莲英微笑道:

  “太医一直在守着,宫里各类珍贵的药材也没少用,连天师府的神官都请来过,都很尽心,只是要静养。

  至于陛下,我一直压着底下人,不让他们去说,你也莫要与陛下说,如今国事繁忙,莫要让陛下为咱家这点小病分神……”

  赵都安沉默。

  是了,这段时日,女帝一直跟他在滨海,只偶尔用傀儡露面。

  琐事太多,忙碌起来的所有人,都快遗忘了告病休养的老宦官。

  这时候,他也才想起,老官宦的身体早有征兆了,当初洛山封禅后,孙莲英千辛万苦,从南边逃回京城后,就染过病。

  如此年纪,千里奔逃,日夜兼程的折腾,没累垮已经是底子厚实。

  可凡人终归不比修士,年岁大后,虚不受补,无论是珍贵药材,还是术法疗愈,都只会透支本就虚弱的体魄。

  “听说,你与陛下斩了靖王?”孙莲英见他走神,主动问道。

  赵都安惊讶:“您都知道了?”

  “呵呵,”孙莲英虚弱地笑道:

  “这里可是白马监,别看咱家卧床不起,但京里风吹草动,咳咳……底下的人,都汇报的及时。”

  顿了顿,他笑着道:

  “好啊,做的好啊,真好,咱家原想着,你立下的那军令状……太难……不想,还是低估了你……靖王死了,八王之乱……也就快结束了……陛下也能喘一口气……天下也太平了……”

  老官宦赞许着,絮叨着。

  赵都安安静听着,没有告诉他獠人族可能出兵,以及玄印密谋的大事。

  眼见他说话多了,又咳嗽起来,赵都安忙止住他,端起汤药,亲自喂给老官宦喝。

  等一碗药喝光了,孙莲英摆摆手,笑道:

  “去忙吧,你身上定然一揽子事,莫要在我这无用之躯旁聒噪,扰我睡眠。”

  赵都安起身,认真道:

  “我这段日子会在京中,会时常来看您。”

  孙莲英摆手道:

  “去忙吧,莫要老往我这跑,浪费这大好春光。”

  赵都安挤出笑容:“等你好了,咱们再喝酒吃肉。”

  孙莲英咂咂嘴,有些向往地说:

  “喝了几个月汤药,真馋酒了,那下次带一坛桂酒来,要宫里的,不要外头酒铺的。”

  “好。”赵都安一口应下,告辞离开。

  走出房间时,扭头回望后衙里那棵树抽出的碧翠新芽,心中沉甸甸的。

  女帝要御驾亲征了!

  就在靖王被斩杀的消息刚扩散开后没几日,新的消息爆炸般扩散开。

  对此,无论朝臣还是民间,都是一派积极看法。

  都认为,女帝挟平定八王之乱之威,御驾亲征,乃是极大壮军心士气的好事。

  因此,这件事很快被推行了下去。

  转眼,到了御驾亲征的日子。

  清晨。

  西城门。

  百官群臣,无数百姓列阵恭送,城头上,赵都安亲自擂鼓,送别带着一队宫廷亲军西征的女子帝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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