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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潜入王府

  哒哒哒……

  马蹄声敲击在石砖地板上,夹杂车轮碾动声,整驾马车如同幽灵,在晨雾中穿梭。

  赵都安惊讶地透过一侧抖动车帘,望见马车在永嘉城内飞驰,然而早起的行人却似对这辆车视若无睹。

  不一会,马车就来到城门处,而并未需要他展示身份,马车就如幽灵般,直穿过沉厚的城墙,出现在城外。

  出了城的“独角兽”愈发放肆,四蹄近乎腾空,牵引车轮也好似离开地面。

  赵都安仿佛乘坐在一辆“幽灵列车”上,前方的山林皆如履平地,树木在车窗外朝后飞退。

  “这辆车也是镇物么?”赵都安收回视线,望向身旁的玉袖。

  车厢只一般大,塞进来五个人,极为吃力,沙丁鱼罐头般。

  钟判坐在车厢外驾车,浪十八与霁月在最边上,往里才是金简。

  赵都安和玉袖塞在最里头,这会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车子不算是,只是打造车辆的材料有些特殊,能日行千里,既靠那匹血脉奇特的异兽,也靠钟师兄施法。”玉袖解释了一句。

  然后不大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试图换个舒服点的坐姿:

  “钟师兄全力赶路,可以很快抵达目的地。且足够隐蔽。”

  别扭了,道长别扭了……赵都安浑身不自在,只觉车厢内空气闷热,他尝试抽动手臂,手肘一下怼到柔软处。

  感受到玉袖投来了刀子般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削了近乎靠在他怀里的金简一个头皮:

  “坐直了!你挤到我了。”

  因为天色明亮,眼皮开始耷拉的金简冷不防被打,一脸懵逼,扭回头来,可怜巴巴“哦”了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小屁股扭啊扭,试图找个舒坦姿势方便睡觉,嘴里嘟囔着:

  “你把飞刀收起来,咯着我了。”

  赵都安:“……”

  这时,盘膝驾车的钟判头也不回,沉声问道:

  “来的匆忙,你只说去镜川邑,具体是何处?直奔慕王所在?”

  赵都安却摇头:“不。”

  他对此另有计划,在刺杀徐敬瑭前,还要找个帮手。

  镜川邑,百世林园。

  这里是慕王临时驻地。

  此刻,风景极佳的山水林园内气氛一片肃杀。

  徐敬瑭身披盔甲,一身戎装,手持长剑,在演武场中挥汗如雨。

  “轰!”

  重剑劈砍下去,场上立起的一只人形标靶四分五裂!

  “呼哧……呼哧……”

  徐敬瑭拄着剑,大口喘息,汗流浃背,眼珠中填满了血丝。

  “王爷……”

  周围有美貌姬妾上前,手中捧着沾湿清水的毛巾,小心翼翼试图为他卸甲、擦拭。

  “贱人!”

  不防徐敬瑭暴戾地怒骂,一剑骤然横扫,呜的一下,将姬妾的头冠扫断。

  “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穿着低胸装的姬妾黑发披散,呜咽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双腿瘫软,恐惧求饶。

  周边一群下人也都跪倒一地。

  身为王府近侍,他们都知道,发怒下的王爷是真会泄愤,随机杀人的!

  “滚!”好在徐敬瑭虽怒,却并未彻底失控,方才那声“贱人”似也骂的并不是在场姬妾。

  顿时,仆从妾室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离开。

  王爷最近心情很不好!

  自从赵珂儿逃走后,徐敬瑭脸上就没有过笑容。

  他本以为,以绣衣直指的能力,配合层层把守,千里路途总能将其拦下。

  却不料,朝廷影卫比预想中难缠的多,一路追击,聂玉蓉不断送回的纸鹤显示,非但未能拦截。

  反倒折了不少绣衣直指。

  “废物,一群废物!”

  徐敬瑭想杀人。

  可惜聂玉蓉以追击为由,已逃离镜川邑,躲过一劫。

  而真正令徐敬瑭暴怒的,乃是昨夜时分,他收到的最新消息。

  那一批派往永嘉城,调查赵师雄的绣衣直指重伤逃回,拼死带回重要情报:

  “赵师雄已叛变,当众斩杀王府监军,屠戮王府一系军官,大开城门,迎接京营入城!”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父王——”

  远处,同样披着戎装的二公子匆匆赶来,看了拄着剑,站在破烂傀儡人前的父亲,驻足不敢向前,抱拳道:

  “父王,大军已集结完毕,即刻将北上,拦截朝廷兵马。”

  “另外,负责转送物资的船舶,车队也已吩咐下去。”

  得知赵师雄叛变后,昨日深夜,慕王紧急召开会议,定下策略:

  镜川邑的兵马将一分为二,一股北上,凭借地利,拦截赵师雄。

  一股开启撤离,尽可能在有限时间内,将淮水物资运回云浮。

  “与其与朝堂死战,让靖王捡个便宜,不如卷走物资,保留兵力,只要我等及时撤离,凭借云浮险要扼守,赵师雄也难攻入云浮道。”

  “届时,其必转头与薛神策合力,对付建成道靖王军。”

  会议上,慕王手下谋士提议。

  基于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徐敬瑭欣然点头。

  此刻,他一寸寸直起弓起的脊梁,深呼吸,调整情绪,旋即才转回身,神态温和慈爱地看向二儿子:

  “你做的很好,此番赵师雄投贼,为父本应率军抵抗,然撤离之事更紧要,只好由你代本王领兵北上,你可惧怕?”

  二公子慷慨激昂,毅然道:“赵珂儿被劫走,乃儿臣失职,怎可劳烦父王收拾烂摊子,儿臣必将赵贼拦在镜川邑外!”

  “有子如此,我心甚慰。”徐敬瑭微笑勉励:

  “今日之退,非是溃败,乃是战略转移,等我等退回云浮,空留下一个空壳子给他们,待明年开春,雪化之时,再行反攻,必可势如破竹。”

  二公子点头称是。

  这套说辞,乃是宣扬给整个云浮叛军听的,目的是稳定军心。

  “去吧。”

  徐敬瑭又吩咐一二,目送二公子大步离开,率领城内大军开拔。

  二公子走后,徐敬瑭才道:“出来吧。”

  不远处,一道不起眼的身影走出来:

  “王爷有何吩咐。”

  徐敬瑭目不斜视,望着园林外:

  “去盯着镜川邑内,各大淮水家族,去做准备,等我一声令下,便一起将这些家族的话事人也都一同‘请’回云浮。”

  徐敬瑭不愿意将这些本地士族留下。

  不过,这个动作不能太早,以免激起这些士族的强硬抵抗。

  且也要看下形势变化,若靖王肯派兵来援,也未必要撤。

  绣衣直指的头领道:“若有人不从?”

  徐敬瑭眼中杀机毕露:

  “由不得他们不从!哼,反了一个赵师雄,不能再有第二个。”

  “那淮安王府也要?”

  “自然。到时候,你亲自带人去办。必要时,可请神龙寺的人辅助。”徐敬瑭淡淡道:“请的体面些,以免其他几个藩王嚼舌根,说本王做事不留情面。”

  “是!”

  头领领命,一步步后退,而后消失不见。

  徐敬瑭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站了一会,才将长剑一丢,板着脸往园林最深处走。

  园林深处,一座紧闭的院门爬满了爬山虎。

  徐敬瑭双手用力,推开大门,只见雅致的院落内,一名名穿着白色丧服,手持白幡,腰间悬挂巴掌大,色泽各异的棺材的术士驻守。

  “本王要见门主。”

  徐敬瑭冷冷道。

  一名白衣门弟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多时,慕王在内院天井中,看到了一名盘膝坐在地上。

  披着纯白色兜帽,遮住全身的身影。

  “朝廷大军南下,到你们出力的时候了。”徐敬瑭冷声说。

  纯白兜帽缓缓抬起,有风拂过,一根根银白色,流转光泽的发丝从兜帽中飘散出来。

  “可。”

  钟判的马车很快,但因出发的晚了两天,故而抵达镜川邑时,虽刻意绕开了两军交战地。

  但也能清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战火气。

  而当这辆幽灵马车,穿过城门,进入了镜川邑县城中时,太阳也恰好落山。

  黑夜如轻纱,从天边罩过来,整个天色一片青冥。

  赵都安望着车帘外,街上稀少的行人,平静道:

  “你们感受到了吗?”

  玉袖在盘膝打坐,念诵了一路的静心咒,这时睁开眼睛狐疑看向他:

  “感受到什么?”

  “恐惧。”漆黑的车厢内,赵都安眼眸深邃:

  “慕王在怕,整个镜川邑也都在怕,这是个好的讯号,这种气氛,当初六路反王进京,青州军逼近城外的时候,京城内也曾出现过,现在轮到他们了。”

  金简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少女缓缓从赵都安怀中爬起来,取出金丝边眼镜戴上,轻声说:

  “今晚的月色也很好。”

  每个月十五前后,夜晚星月光芒最盛大。

  也是金简术法力量最强的时期。

  只有进入黑暗,且星月明媚,金简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这也意味着,赵都安若想动手,最好在晚上。

  钟判手中攥着缰绳,没有回头,高大的背影如山岳,令人安心,这时说道:

  “小子,地方也到了,你该说具体要去哪了吧?”

  赵都安微笑道:

  “根据情报,徐敬瑭常驻百世园林。但如今局势,旧情报未必准确,所以,我们今夜的第一站是淮安王府。”

  淮安王府?众人略感诧异。

  赵都安继续道:

  “倘若一切顺利,今晚就要动手,擒杀徐敬瑭。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闻言,车厢内的几人都是心头一凛,倒并非惧怕,而是有些兴奋。

  憋了一路,他们都快憋坏了,恨不得立即厮杀一番,活动筋骨。

  不过身为“主谋”的赵都安对这场行动极为谨慎,心中隐隐担忧。

  张衍一在京城与他的话不时萦绕。

  倘若此行没有大危机,老天师不会专门给他保命的锦囊,这几乎已是明示。

  但同时,老张没有劝阻,也意味着凶险可控。

  “所以,危险存在,但应该在可控范围内?不过天道给与的启示,本就模糊,且可以更改,并非既定的命运。

  所以我必须趁着对方没有发现我们潜入前动手,不能拖太久,可也必须获得足够的情报,或拉来帮手。”

  赵都安思忖间,幽灵马车穿过街道,钻入一条条胡同,当拐过最后一道街角。

  马车倏地停在了一个胡同中。

  “王府到了。”

  钟判低沉的声音响起,略打趣地说:

  “应该不用贫道将马车赶进府邸中吧?”

  你要愿意送上门最好……赵都安心中吐槽,脸上露出笑容:

  “师兄说笑了。”

  憋闷了许久的几人,陆续从车厢钻出。

  白色独角兽喷吐气流,钟判抓起一袋子奇怪的粮食,挂在白马脖颈上,让它自行用餐。

  “呼……”

  赵都安双脚踏在地上,沉沉吐气,只觉秋夜的凉风吹散浑身燥热。

  身体都轻快了几分。

  玉袖、金简、浪十八、霁月四人也都在活动手脚,而后将目光投向巷子外头,街道斜对面的一座极为气派,占地颇大的宅邸。

  正门红彤彤的灯笼掩映下,是“淮安王府”的硕大牌匾。

  “我们不能直接进入,附近只怕有人盯着,最好先隐藏行迹,避免让慕王察觉。”赵都安说着,将视线投向了三名天师府弟子。

  这种事,术士更擅长。

  进入夜晚后,格外精神且活跃的金简推了推眼镜,自告奋勇,举起小手:

  “我来!”

  她还记得,赵都安承诺表现好的给发奖金,所以干劲十足。

  少女神官单手一抓,一只宛若树藤打造,顶端固定金色独眼的法杖入手。

  她持握法杖,将尖锐的末端在面前空气中画了个圆。

  “嗤嗤——”

  点点斑驳的星辉汇聚,循着法杖勾勒的痕迹,凝出一轮虚幻圆月。

  传送术!

  当初在淮水道,擒拿庄孝成一战中,金简就曾施展这招牌术法,可带人短距离内跨越空间。

  金简单脚迈入圆月,空余的小手抓住赵都安,赵都安又抓住玉袖……一个个人,如一串糖葫芦般,钻入圆月。

  小天师钟判没有进入,仍旧留在马车旁,笑了笑:

  “我在外头放风。”

  名义上是放风,实际上是以防四周有慕王府的眼线,倘若赵都安等人行踪暴露,有人想要去送信。

  钟判可以在外围拦截,避免行踪外泄,导致行动失败。

  淮安王府内即便也豢养了高手,但也不可能短时间奈何得了赵都安一行四人。

  真有意外,钟判也立即能支援。

  小巷中,四人消失,圆月收缩为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淮王府深处。

  某座花园中,一轮圆月凭空勾勒浮现。

  赵都安四人跨出,双脚踩在地上,只见四周是山石草木,再远处是亭台楼阁。

  “这里是哪?似乎不是前院,而是内宅。”

  赵都安没来过淮安王府,但园林宅邸,大体结构总是类似的。

  四下打量,试图判断方位。

  金简尴尬地扶了扶眼眶,支支吾吾:“我也不认路……”

  主打一个随机传送,你就说进没进来吧。

  “也罢,探查一番再行动……”

  赵都安说话间,耳廓一动,隐约听到前方有丫鬟说话的声音。

  循声走去,远远看到有红灯笼靠近。

  应是夜晚巡逻的下人。

  赵都安正思忖,是否要避开,突然,附近的屋脊上,一道身影如鹰隼般破空袭来。

  隐约可见是一名灰袍老者!

  “何人胆敢,擅闯王府!”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股狂暴的劲风袭来,花园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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