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陈仕龙一大清早从房间起身，洗漱过后打了个电话，陈家班的武师已经去楼下等候。
哼着翟远写给自己的《男儿当自强》。
陈仕龙一边走出酒店房间，一边往身上套一件西装。
来到走廊，恰巧看见身材高挑的钟濋红倚在墙边，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似乎在犹豫踌躇些什么。
正对门就是翟远的客房。
“阿红”
陈仕龙见状脚步一顿，故意弄出些声响跺跺地板，笑眯眯打声招呼。
钟濋红微一惊讶，像是被吓到般立刻收起些许小女儿姿态，恢复往日里御姐扮相，冲陈仕龙微笑点头。
“龙大哥。”
打完招呼略作犹豫，钟濋红又试探问一句：“你来找翟先生？”
“阿远？”陈仕龙闻言微怔，摇头问：“不是啊，他走咗了喔，难道没同你讲过？”
钟濋红瞪大眼眸：“走咗？去哪里？”
“返香江喽，昨天下午急匆匆订机票赶回去，似乎有紧要事处理。”
陈仕龙揉揉大鼻头，继续道：“不过让我留下来，帮他搞定些其他事，丢！他真是会使唤人。”
钟濋红狐疑问：“什么事？”
陈仕龙掰起手指，絮絮叨叨：“首先当然是继续给《广岛怪物》做宣发啦，又不知他从哪里听过，鸟山明是我fans，即是画《龙珠》漫画那个，想让我邀请对方去香江交流学习，还有见几个他在这边的朋友，你知道他在东洋有工厂嘛，那群工人不少都是影迷，去搞个见面会……”
说的基本全是工作相关的正经事，把龙哥当骡子使，难怪他说起来很不爽。
钟濋红听得皱起眉，忍不住问：“那我呢？”
陈仕龙不解：“什么？”
钟濋红深吸口气，摆摆手挤出个笑容：“冇事。”
陈仕龙看看翟远客房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钟濋红。
懂了！
“阿远话你的腿功够犀利，可以考虑做打女。”
陈仕龙揶揄调侃一句，钟濋红脸蛋微红，眯眼扮了副威胁表情，陈仕龙立刻大笑着闪出几米远。
“走先去帮你男朋友做牛马。”
“乱讲！”
钟濋红愤愤不平抬起手，作势要打，陈仕龙已经笑着转过拐角进电梯。
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首映礼上被翟远啃了一口之后，最近剧组上下都对自己客气几分。
连陈仕龙这种大哥级人物，态度也比此前和善，甚至能开几句玩笑。
出于女演员不扛票房的原因，在圈子里向来不受重视，所以认契爷的风气胜过男演员。
说起来，自己如今也是九一娱乐的一姐，却仍不及跟翟远搞出点绯闻的待遇。
钟濋红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望着紧闭的客房房门，走上去尝试扭了两下把手，果然已经上锁。
她不爽的噘起嘴唇嘟囔：“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不会小气到被踢两脚就生气吧？”
东洋和香江没什么时差。
翟远临时起意往回赶，独自一人乘坐最后一艘航班。
到香江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
走出机场。
熟悉的皮卡停在路边，卫星靠在车门旁点起支烟等候，见到翟远出来，踩灭烟头迎上去。
“东西在哪里？”
翟远走到卫星面前，没有多余废话，直截了当开口询问。
卫星答道：“暂时存放在城寨，勇敢哥的武馆。”
翟远又问：“有多少？”
卫星想了想，答道：“那种装康帅博方便面的箱子，一箱都是。”
两人没有乘车。
从启德机场出来，再进城寨只有百十米的路程。
一月份港府拆除城寨成了焦点话题，但还没有迁土动工，夜晚的城寨依旧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
步行进城寨，沿街的狗肉档、番摊馆、路边的瘾君子、揽客的一文鸡比比皆是。
甚至多出来不少扛着摄影器材的外国面孔。
随着九龙城寨即将拆除的消息散出去，世界各地都有探索家赶到这个三不管地带，希望留下最后的影音资料。
卫星带着翟远穿过城寨南门。
拐进龙津道一条沾满污泥的小巷，在龙城路附近一个三岔路口旁，见到了上官勇敢的武馆。
勇敢武馆，北派正宗！
“恁娘个脚！说好退三万，现在只有两万九千五百块，欺负我不识数？”
还没走近武馆门口，就听到上官勇敢扯着嗓子豫粤混杂的质问声，毫无宗师风范。
五祖当中，另外三人站在上官勇敢身后，出言劝阻道：“算了吧勇敢哥，几百块的事别跟他们计较。”
上官勇敢回头瞪了三人一眼，骂道：“放屁！五百块还不计较，你们才吃了几天饱饭？五百块老子寄回去村长都要给我磕一个！”
骂完自己人，又转头望向对面几个青壮汉子，理直气壮道：“咋！说好三万就是三万，仗着是福利会的人就欺负我？要不打一架再算账？”
对面几个青壮无奈摇头，相互嘀咕几句，领头的站出来赔笑：“上官师傅，我们哪儿敢跟你动手，折旧费五百块也不多……算了算了，当我们吃些亏，再给你添五百块行了吧？总之你在年底之前搬出去就好。”
上官勇敢接过对面递上的几张港纸，又数了一遍这才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放心，我找好地方就搬！”
人群散去。
翟远和卫星走过来，两边相互打了声招呼。
翟远冲着远去的几个青壮努努嘴，问：“什么情况？”
上官勇敢低头继续清点港纸，咧着嘴笑道：“说是我这里要拆迁，以前三万块买的武馆，现在可以全额退还，只要在年底之前搬走，给他们腾出来地方。”
城寨里买卖住房没有地契，全靠龙城福利会做见证，福利会亦相当于本港最恶的社团，讲打讲狼远胜过外面的三大帮。
不过眼看着刚才那几个福利会的青壮，在上官勇敢面前唯唯诺诺的架势。
翟远就知道，他的这间武馆在城寨已经颇有名气。
“走，先进屋。”
上官勇敢把刚收到的三万块揣进怀里，用力拍了拍，招呼翟远进武馆。
他嘴里还在嘚瑟道：“嘿，这倒好，明天去福利会过完户，等于白住了三年多，香江人真是人傻钱多。”
翟远走在末尾笑了笑。
琢磨要不要告诉上官勇敢，只要他再住一段时间等到拆迁，港府就会给他们这群居民安置公屋，然后发放比这间武馆市值高三倍的补偿金。
傻了吧唧就把拆迁补偿拱手让人，还美呢！
“算了，还是别告诉他，否则非得跟福利会干起来不可。”
翟远摇摇头，扭过脸对卫星说：“关门，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瞅瞅。”
“老板，东西全在这里了。”
值得让翟远连钟濋红都不撩了，连夜赶回香江的东西。
正整整齐齐摆在一个皮箱里。
卫星从床地拽出箱子，拉开拉链，露出里面一盒盒录音带。
“在黎志鹰家的保险柜里找到的，他是第一个被弄死，他老婆为了自保和让那三个小孩活命，告诉我们有这些玩意儿。”
卫星平静讲述了一下做事时经过，继续道：“我听完一盒觉得你应该能用得上，所以全部搬了回来。”
整件事里。
最无辜的应该就是黎志鹰的菲律宾老婆。
黎志鹰自不必说。
其老豆曾是广府顺德的大户人家，建国初期帮刮民党运送黄金到香江，肥佬黎后来能到香江投奔他，也是靠着小妾母亲私藏的几块黄金凑足路费。
三个仔女，黎见恩、黎明、黎耀恩将来同样是子承父业的重量级人物。
唯独菲律宾老婆后来因为红杏出墙，反而没参与其中。
今次一网打尽，搞得翟远还有点小惭愧。
深吸口气压下情绪，翟远拿起其中一盒录音带放进机器，按下播放按钮。
滋滋倒带声过后。
录音机里很快传出清晰的人声。
黎志鹰：‘司徒，下个月美利坚的基金会有一笔钱进来，其中三百万港币用佐丹力的名义捐出来，当做你们派系的献金，另外两百万会进你海外的户口。’
司徒：‘缅邦最近搞示威游行，需要从佐丹力定制十万套T恤，印上标语，钱就不付给你了，等那边局势稳定下来，当地银行会给你些股份。’
黎志鹰：‘上个月才在阿拉伯搞过这种事，又来？大老板真是钱多到没处使啊，几时轮到香江呀？’
司徒：‘未必是香江，也可能在宝岛，总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和平稳定，你给点心机做事，将来说不定还能拿到诺贝尔和平奖……’
一盒带子很快放完。
翟远想到后世肥佬黎羁押期间，他那些党羽和金主为了捞他出来，还真给丫提名了诺贝尔和平奖。
倒并不觉得录音里这个叫司徒的未卜先知，只觉得荒诞又好笑。
接连又听了几盒录音带。
翟远甚至在其中翻到自己，与黎志鹰的对话录音。
‘先安排你接管《禁果日报》的招牌，之后每个月会有海外信托基金提供一百万美金，用作报纸的正常运转，等你销量做起来再讲其他事……’
翟远用力搓了把脸，呼出口浊气。
果然是狗仔出身，狗改不了吃屎！难怪每次见面都是他选地方，还提前让自己关掉电子设备，狗日的反客为主是吧？
间中夹杂的几盒录像带里，还有黎志鹰与鬼佬用英文相互交流的记录。
肥佬黎时常藏拙称自己不识英文，实则说得相当溜嗖。
可惜一屋子六个人，英文水平最好的翟远仍是半吊子，没听懂英文录音带里说的是什么。
只好先带回去拿给表妹翻译。
“在报纸上跟钟濋红啃在一起，有点不敢回家了啊。”
翟远想到这里挠挠头，又为另一件事发起了愁。
按说‘神童远激吻钟濋红’的报纸传回香江，周海玫她们肯定能看到。
可已经过了两天，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接到，怪吓人的。
“来，上香。”
思忖之间，上官勇敢的声音响起。
勇敢哥很有仪式感的搞了个香炉出来，攥着把线香递给翟远：“书里说了，我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身上有煞气，那些大汉奸、小汉奸变成鬼也不敢来缠，但你得拜一拜，否则容易出事。”
翟远莫名其妙的搞了个仪式，把香插进香炉，扭过脸望向卫星：“他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卫星耸下肩：“夜话聊斋插图版，两块五一本。”
翟远一翻眼皮。
我会怕撞鬼？九叔林正英都是我小弟呀！
本想将录音带先暂存在城寨，不过考虑到城寨这地方鱼龙混杂，万一搞丢了得不偿失。
自己家也不合适。
黎志鹰一死，说不定明天一张搜查令就派到家中。
于是趁着凌晨两点钟的夜色。
少林五祖将皮箱搬上车，翟远招呼卫星去九龙塘，先把东西存放在邓乐伶的住处。
过段时间拷贝几份，当做自己的筹码。
剩下的可以上交国家。
翟远拍了拍后备厢的皮箱，思忖这可是真正的筹码，黎志鹰这次绝对算死得其所了。
临出城寨的时候。
上官勇敢又吩咐其他三人：“要文、要武、图强，你们以后跟卫星一起，保护下小翟的安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现在攥着别人的命根子，万一被人知道多的是人想弄死你。”
翟远琢磨一下，也对。
香江这地方唯一乱点儿的就是社团，但有钱佬又个个把社团当臭四，从没见过雇保镖的。
黎志鹰就是这般，然后被轻松弄死了。
等后来宝岛过江龙弄死了地产大亨王德辉，第一悍匪强哥绑了李嘉城的公子，方才让这群富商有了危机感。
确实得再加强一下安保了。
“勇敢哥你身手最好，怎么不一起来保护我？”
“靠！我学了一身功夫，能去给你做看家护院的鹰犬？”
车子载着翟远和其余四祖驶出城寨。
翟远好奇问：“诶！他这个鹰犬又是哪本书里的设定？”
卫星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带笑：“应该是三侠五义吧，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