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34章 跋扈自恣

尹忠耀回集团公司干什么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最近钢城冶金厂的人事变动了,是有关于各处室主要负责人的任命。小说就来  从三月底开始,领导小组办公室牵头组织了覆盖集团在辽东所有工业企业的固定资产审计工作。

  同时伴随审计工作的还有人事考察行动,是针对3月初由集团秘书长李学武下达的对集团所在辽东各工业企业组织架构统一变革行动的回应。

  其实不仅仅是集团在辽东工业企业,从今年年初开始,集团上下统一进行了组织架构变革行动。

  原则上除集团一级其他管理分支机构不再架设管委会,所有管理架构全部恢复业务领导负责制。

  工厂实施厂长负责制,分公司实施总经理负责制,业务与组织工作分级分层,统一由集团各大部室调配资源进行管理,对业务工作进行放权。

  通俗一点讲,除了业务以外的工作,集团高度集中管理,业务工作反而向下授权管理。

  以前工厂没有独立的财务管理权限,现在有了,以前分公司没有独立的决策权限,现在也有了,分支机构还拥有了相对独立的人事管理权。

  这样做的好处是很明显的,分支机构在应对市场变化和业务调整更灵活,更有竞争力。

  但对于人事工作来说就有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天花板,也就是所谓的组织架构壁垒。

  以前分厂或者分公司与总厂的人事是相通的,有关系的可以从总厂去分厂,也可以从分厂回总厂,只要有岗位,只要有负责人愿意接收就行。

  但经过组织架构变革以后,集团总公司的组织人事架构重新洗牌,分公司的管理层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和整合,人情关系已经被稀释很严重。

  现在要从集团公司下放,必须具有一定的能力或者说业务需要,比如说有年轻干部需要培养,可以放在合适的岗位上锻炼,或者说分公司有技术岗或者特殊岗需要特定的人才支援,这才可以下派。

  以下调分公司代替组织考察进行提拔的做法和手段从今年开始便成为了历史,按照最新的组织架构管理办法,所有岗位和职务都需要考察和竞争。

  分公司或者分厂的干部要想进步,必须先从本厂的竞争圈里杀出来,能被集团公司考察发现,或是平调锻炼,或是调配到合适的岗位上。

  人事权的下放和集中出现了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分厂和分公司对本单位干部有了更高的管理权限,同时也需要对这一管理权限承担必要的责任。

  集团统一管理各单位和集团之间的岗位调配,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加固了基层和中层管理干部的责任心和作为担当。

  一句话,干的好了才能好,干得不好那就拉倒,绝不能再出现换地方拉屎放屁的腌事。

那么有人问了,这种政策从集团管理的角度上来看,应该是企业在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需要对管理方式进行调整的必然过程,尹忠耀反对什么  很简单,他反对的不是集团的管理政策,而是执行政策的人,他讨厌李学武,讨厌执行人事变革和管理架构调整的人是李学武而不是他。

  所以,他要回集团公司反映问题,反映有关于李学武在辽东,在钢城冶金厂的蛮横作风。

  其实吧,最开始尹忠耀也不想回京的,毕竟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哪里能一朝撕破脸,就在这里与李学武对上呢。

  可是吧,这没好事架不住没好人啊,当审计组针对集团在辽东各个工业企业展开全面资产盘点,一有线索便交由纪监部门介入的手法确实吓到了很多人。

  3月31日审计小组入驻各单位的那天起,各单位主管和分管领导家里的门槛子就要被踢烂了,可谓门庭若市,热闹不绝啊。

  家里的老娘们吵嚷着日子没法过了,大半夜的都有人来家里送礼。

  这还算正常的反应,还有不正常的。

  你就说,这年月哪还有正经的寺庙和道观啊,可别说,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总能另类旁通,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和尚和老道不是找不见了嘛,那就找萨满,佛脚抱不着了那就请仙下凡。

  好家伙,乌烟瘴气,谣言满天飞,今天是这个被查了,明天是那个被带走了,主管人事工作的尹忠耀相当的被动。

  这些心里有鬼的不敢去找李学武质问,纷纷都找到了他门上。

  一句话,这审计和人事考察行动同时进行的主意是谁出的,要是你尹副厂长想要巴结秘书长,也用不着拿我们作伐子。

  好么,尹忠耀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又委屈又愤怒。

  尤其是有人撺掇他,故意先听他的解释,然后呛呛他这事不能忍。

  “尹厂,这事不能忍啊”

  “是啊这要是忍了,今天是我们,回头就是您了”

  “大家都别为难领导了,领导也不容易,他哪里惹得起那位啊”

  现在看得出“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是什么意思了吧,尹忠耀坐蜡了。

  他现在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这个时候要在老下属的面前软了,那往后他也别指望能在冶金厂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了,更不要提让大家都支持他的话。

再一个,是他在会议上最先提出人事考察和调整意见的,也是李学武在会议上直接拒绝的,怎么反过来由李学武来牵头组织这一行动了呢  他不服啊,李学武是冶金厂的一把手,可他也是冶金厂主管人事工作的分管领导,凭什么不尊重他的意见。

  所以尹副厂长便在大家的一声声“支持”中果断地去了集团公司。

  现在审计和纪监小组遇到难题了,这些干部们都在等着尹副厂长的好消息,一个个的都选择了沉默。

  面对这种不配合工作的行为,工作组是将情况反馈到了领导小组办公室,现在是由张来向李学武汇报这一情况。

  李学武听了张的汇报,神情很是淡定地讲道:“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抗审计和调查,按相关管理规定处理。”

  “好,我明白了。”

张兢见领导语气肃然,轻声应答后便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便以正式文件的形式给各工作组下达了通知,通知要求工作组同志认真负责,积极处理工作中所面临的问题,如有故意拖延或者对抗组织工作的,先报组织科停职处  “哎呦,廖主任,您看这一一哎呦,啧啧,您瞅瞅,哎呦”

  财务科副科长周永远拿着通知文件敲开了金会的办公室房门,结果进了门以后光顾着抖文件了,一句正经的都没说出来,尽是小啷当。

  廖永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门,暗恨这孙子真是难缠。

  早前有人去堵尹副厂长家的大门,他还想着唇亡齿寒那一套,结果尹副厂长去了京城,他成了挡箭牌。

  是了,最近他非常的低调,想着能平稳着陆是最好的,哪怕就从这退二线,或者调整到某个小单位去等着退休养老也行,就别直接了他。

  他是越低调,越有人惦记,这些孙子完全见不得他好,更不想就他一个人平稳着陆,所以见天的来烦他。

  这不嘛,张兢那边刚把通知发下来,这周永远便找上门了。

  就他那点心思,廖金会用发炎了的大拇脚趾头上的鸡眼都能看得出来。

  “坐,坐,啥玩意儿啊这么着急,你又升了咋地”

  这话是含糊周永远呢,也是提醒周永远见好就收,别没屁隔了嗓子。

  冶金厂财务处改制财务科,周永远这原财务处的副科长还保留了。

  不得不说在这一次组织架构调整的过程中李学武是做了充分考虑的,水至清则无鱼这一套他看的很清楚。

  可就是有些人目光短浅,捡便宜没够,更没有感激和忏悔之心,面对集团实施全方面组织工作变革的高压态势,依旧肆意妄为,不收手,不放手。

  这么说吧,就周永远这些人的德行,连金会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些混蛋撺掇尹副厂长去集团公司的目的他能不知道  廖金会对于他们这些人只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死了也活该。

  “升升什么升天还差不多”

  周永远倚疯撒邪,将手里的文件拍在了廖金会的办公桌上,也没顾着礼貌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廖金会眉头微皱,现在的他就算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可大小也算个干部,就能叫他这么轻视对待  从他担任办公室主任以后,还没有人这么放肆地在他办公室里撒野。

拍桌子主任和李秘书长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他周永远凭什么  周永远也许是看出金会不高兴了,可他不在乎,因为在他看来,廖金会这只凤凰就是没了毛,就是不如鸡。

  “就为了这个值当吗”

  廖金会懒得搭理对方,这个时候他想低调,更不愿意招惹是非。所以说忍也就忍了,只当是狗叫了。

  “您还没看出来呢”

  周永远将金会推回来的通知文件又推了回去,并且指着上面最后一句话提醒道:“这叫什么您说。”

  “这叫什么”廖金会只扫了一眼,随后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这叫什么还用我说”

  周永远满眼愤慨地说道:“他拿我们这些冶金厂的干部当什么了,任意宰杀的羔羊吗说停职就停职。

  “他们停你的职了”金会捡起那份文件看了起来,语气依旧淡淡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就快了,您就快听说了”

  周永远撇着嘴角强调道:“您别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他这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是要大洗牌呢”

  “说话注意点分寸啊”

  廖金会微微眯起眼睛盯了对面的周永远,道:“什么叫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叫他是冲着咱们来的,什么又叫大洗牌”

  他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语气严肃了几分,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明白的,什么时候糊涂的”

  “再一个,谁冲着谁来的咱们又都是谁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要是不明白啊”

  周永远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瞪了瞪眼睛说道:“那就是装的。”

  他也是火了,手掌拍了拍金会刚刚放下的文件说道:“老话儿都讲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是早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说着,他也没在乎金会愈加阴翳的目光,抄起那份文件便站起身,大咧咧地瞥了一眼道:“看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了,您廖主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早就抱住了大粗腿。”

  “就是有一样我还得提醒您,这自古就没有人能逃得脱狡兔死狗烹的规则,您要找垫脚石讨好那位可千万别挑花了眼,万一是地雷就不好了,您踩在上面连您一块上西天。”

嘟一一  这会儿廖金会的眼神最锋利,像是刀子一样射了过去,可怎奈何周永远批一个,完全不在乎他的眼神。

  看着对方骂骂咧咧地从自己的办公室离开,廖金会真想骂娘。可他又知道,自己坐在这生闷气没有任何必要,更不值得跟这种人来劲。

李学武要对冶金厂的组织人事进行调整,这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事实吗哪个新领导到任以后不这么做啊,现在动一动你们就坐不住了,一个个上蹿下跳的,还特么敢去集团公司反映问题,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刚刚周永远说的好,没有人能逃得脱狡兔死狗烹的游戏规则,可他金会就算再不是玩意儿,也没做过拉人当垫脚石,当过河石的损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大家都在一个游戏规则里,他怎么做是他能力,玩不起你别在这玩啊。

  现在游戏规则改了,相应的他也在改变,尝试着适应新规则。

  有些人玩不起,适应不了新规则,总想着往后退,回到舒适区,这不就是自讨苦吃,自断根基嘛。

  他不信,廖金会绝对不相信李学武没有后手,尹忠耀此行一定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集团没人会支持他。

  反过来,李学武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完全禁得住考研。

尹忠耀这一次要栽跟头了  “保卫科的韩战同志不错。”杨宗芳抽了一口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说道:“质安处需要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干部,就让他挑大梁吧。”

  “他不太合适,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李学武看着手里的名单和简介淡淡地说道:“能力是有,但想法太多,做的太少。”

  “要我说啊,是您的要求和标准太高了。”杨宗芳笑了笑,手里夹着香烟靠坐在沙发上看向李学武说道:“要按照您的标准,这冶金厂的干部手扒拉挑,也挑不出几个合格的。

  “那就仔细挑一挑,万一有金子被沙土掩盖住了呢。”

  李学武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选贤用能是考验决策者的第一个难题啊,你我都要过关。”

  “那也得适当地做出妥协。”杨宗芳脸上的表情认真了几分,手指点了点名单上韩战的名字强调道:“他在冶金厂三年,工作成绩有目共睹,这一点我作为主管领导要说句公道话。”

  “集团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我觉得韩战同志应该在此次调整中得到更进一步的锻炼和提升。”

  他看着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的意见,让他挑大梁。”

  “看看,这不就遇到分歧了。”

  李学武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将手里的名单和文件放在了沙发扶手上,说道:“这也是好事嘛,能在讨论中听见不同意见,也省的有人说我跋扈自恣,横行霸道了。”

  “谁横行霸道了”

  李学武的话音刚落,粟海洋手里夹着烟卷,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听见了这个,有些诧异地看向李学武问道:“咋回事”

  “呵呵我啊”

  李学武轻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了对面的沙发道:“我是说我呢。”

  “这又是什么说法”栗海洋先是同杨宗芳点点头叫了一声杨副厂长,又弯腰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这才在李学武示意的沙发上坐下。

  他好笑地问道:“现在是流行自谦了吗我刚在门口遇见廖主任,他也是这般语气,很怕我夸他似的。”

  “他现在心病难医,你就别刺激他了。”杨宗芳见他如此说也是觉得好笑,端起茶杯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和秘书长的意见相左,一比一打了个平手,你来当这个裁判吧。”

  “哦这又是啥情况”

  海洋见他说的有趣,笑着看向李学武问道:“您刚刚说的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呵呵呵”李学武摇摇头,苦笑着端起茶杯没解释什么。

  杨宗芳则是点了点沙发扶手上的人事相关文件,介绍道:“我们是讨论质安处的负责人人选啊。”

  他手指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对栗海洋说道:“秘书长对我的意见人选表示忧虑,所以僵持在这里了。

  “这不嘛,就说起听得进去意见和听不进去意见的话题了。”

  杨宗芳也是玩笑着讲道:“现在秘书长为难了,要是顺了我的意见他心里有担忧,不顺了我的意见又怕我说他跋扈自恣,横行霸道呢。

  “呵呵哈哈哈”

  栗海洋一瞬间便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了,先是轻笑,而后大笑出声。

  讲这话的杨宗芳也是笑,就连李学武也是跟着无奈地笑了。

  “要我说啊,这件事也好办。”栗海洋在笑过一阵后看向杨宗芳说道:“我就不问您的意见人选是谁了。”他又看向李学武讲道:“我呢,也不问您的担忧是什么。”

  “就事论事,倒不如先让这个人干三个月,行就行,不行就换人,这多简单点事”

  他摊开双手,笑着说道:“这样也别委屈了谁,他要干不好也别埋怨咱们不给他机会,这人事任命本来就有考察期的嘛,现在强调一下也没什么。”

  “你看,到底是主管人事工作的,海洋同志这主意我觉得就很好啊。

  杨宗芳看向李学武提议道:“要不就按这个意见,让他试一试”

  “谁啊”栗海洋看了看手里的文件问道:“质量安全环保处处长”

  “现在保卫科的韩战,你觉得他怎么样”杨宗芳见李学武依旧没有应声,便转头看向了栗海洋。

  栗海洋从名单中快速定位到了韩战的名字,而后飞快地浏览了他的简历。

  其实也不用仔细看,韩战的资历早在他的脑子里了,来冶金厂之前他已经对这边的干部做了背调和侧面了解。

  要不怎么说他是李学武的虚拟徒弟呢,两人可从没有说过拜师学艺的事,可任是谁来了都能从他的行事风格上看出李学武的影子,就连下调任职的准备都一样。

  杨宗芳的问题他只迟疑了三秒钟不到,便就抬起头讲道:“您的意见人选要是他,那我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栗海洋笑着看向李学武说道:“秘书长,您要顾虑内举不避亲这一套在韩战身上不适合吧就同事关系便要拦一拦,这对韩战同志也是不公平的嘛。”

  “你看看,最后还是我错了”

  李学武好笑地讲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顾虑内举不避亲了。”

  玩笑了一句,他这才认真了起来,看向杨宗芳讲道:“你要用他,就得承担他年轻资历浅的风险和后果。”

  杨宗芳这个时候也认真了起来,看着李学武的眼睛听他的讲话。

  “韩战的工作经历很单薄,从保卫科到消防科,现在又回到了保卫科。”

  李学武态度非常坦然地讲道:“他在消防科确实有所建树,但也要考虑到当时红星厂的实际情况和具体问题。”

  “在冶金厂的三年我虽然没同他共事,但他是在保卫处的管理体系下。”他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强调道:“你是他在冶金厂这三年的主管领导,我相信你对他的评价是客观事实的。”

  “所以你的这个意见人选我就不反对了,但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他看着杨宗芳点点头,说道:“培养一个干部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可要毁掉一个干部只需要一次错误的人事任命,这是你我的责任。”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杨宗芳点点头,认真地讲道:“我坚持我的意见,也认同您的意见,将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是咱们共同的责任。”

  “如果每一个岗位人选都需要这么艰难的讨论,”栗海洋苦笑道:“那年中以前能完成人事调整都算快的了。”

  “来辽东以后我的肩膀上有千斤重担啊。”李学武微微地叹了口气,看着两人讲道:“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追悔莫及,所以我的每个意见都必须是慎之又慎啊。”

  “我理解您的意思。”栗海洋点点头,说道:“这就是分管领导和主管领导的差别了,我还是要多跟您学习。”

  “越说越严肃了,还是说说人事工作吧。”李学武好笑地摆了摆手,道:“真要熬到年中,我第一个受不了。”

  “哈哈哈”

  “秘书长,您看看这个。”

  张恩远走进办公室,将一份报纸摆在了李学武的案头上。

  李学武正在看文件,扭头瞧了一眼,却又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

  4月15日,羊城出口商品交易会如期举行,但这一届有些特别,有很多以前定下的规则发生了改变。

  这一届羊交会提出了要对“国际贸易市场有人造谣说我们工业和技术变革后没有东西了”而“贬低我变革的重要意义”做出回应,即在今年的春季广交会上提出,改变对资本主义国家出口贸易的做法。

虽然羊交会仍然强调统一对外,同一商品必须由一个交易团或总公司实行对外统一经营、统一报价、统一谈判、统一成交,统一对外签订合同,但对于价格的高低可以对根据不同商品,不同市场定价,并允许给予中间商大约  5的佣金。

  这是羊交会首次进行有限的改变。

  张恩远之所以对这一条新闻比较关注,是因为他觉得必须要承认,这一决定是受到了红星钢铁集团在对外贸易工作中的经验影响。

  而红星钢铁集团是新时期经济发展工作的探路者这一说法再一次被证实。

  而李学武从该条字里行间能看到的是目前经济工作已经做出了调整,适应市场变化和发展规律已经被默认了。

  你可以说此次羊交会的对外贸易规则变化的很小,甚至微不足道。但你必须要认识到这一改变的根本意义。

  从羊交会制定的在会期间交易工作中注意事项开始,针对当时出现的少数对外贸易不一致的“混乱现象”和“市场自由竞争倾向”,特别制定了“关于对外贸易必须统一对外的决定”。

  从积极意义上考虑,这条规定基本消除了过去对内保密,对外公开,抢生意,争客户,降价销售等不良现象。

  但时移世易,国际贸易市场和内部市场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相应的规则也应该有所调整。

  红星钢铁集团在对外贸易工作中表现出了积极的一面,更表现出了团结的一面,将对外贸易与经济建设相结合。

  尤其是位于津门的贸易管理中心,以及从贸易管理中心延伸组建的国际事业部,在将计划外产品转化方面做到了协调统一,符合市场规律的有效作为。

  就目前贸易规模来讲,津门贸易管理中心是绝对赶不上羊交会的,但在对外贸易的灵活性和持久性上有所超越。

  从此次羊交会对外贸易议价权出现松动的表现上来看,未来联合贸易中心和国际事业部开展对外贸易工作会更加的方便。

  这就是作为开路先锋和实验型企业得天独厚的优势,不怕试错和规则限制。

  张恩远送来的这份报纸引起的影响还在继续,继羊交会对外贸易政策进行了调整以后,红星钢铁集团又接到了五金出口政策调整的通知。

  这份通知并不是单独下发给红星钢铁集团的,几乎所有五金工业都收到了,就连卫东都从港城发回了消息。

这小子来信能有好事  当红星钢城兵器制造厂厂长袁德华兴奋地拿着一份订单找到他的时候,李学武就知道姬卫东憋的是什么好屁了。

  订单是大订单,还是定向出口,方向是亚非拉,具体的就不用说了。

  李学武详细地看了一下采购清单,这才抬起头看向袁德华问道:“咱们库房里的存货能满足这些要求吗”

  “满足不了,没法满足。”

  袁德华果断地摇头讲道:“咱们库房里是有存货,可也架不住订单一个接着一个,阿特的订单还没干完呢。”

  他这会儿脸上没了刚刚来时的激动和喜悦,面对现实全化作了苦涩和无奈。

  李学武见不得他这张老脸,指骨在订单文件上敲了敲,还是强调道:“干不完就不干,跟他们说完不成订单量,要适当地减量。”

  “领导,这”袁德华有些激动地质问道:“为什么啊这订单都送上门了,咱们为啥不扩大产能啊”

  “怎么扩大填人还是填设备”

  李学武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摊了摊手讲道:“你要搞三班倒我不拦着你,但填人填设备这件事你就别考虑了,集团不可能给你开这个口子。”

  “这指标就定的这么死”

  袁德华皱眉看了看李学武,摸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道:“您就帮我考虑考虑,我保证能养得起这些人。”

  “集团今年要完成最后的组织和人事变革,所有的人事工作要有个总结。”李学武伸出手在桌子上做了切割的动作,解释道:“以前的人事工作形式到此为止,以后的人事工作形式从这里开始,你应该学习了相关的文件。”

  “就是合规经营嘛”

  袁德华有些焦虑地摸了兜里的香烟给自己点上,随后说道:“集团从今年开始就不会从社会上招工了,而是要从职业教育体系内培养新时代的工人。”

  “你说的是其中一点。”李学武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道:“新职工招录要变革,现有职工的培养也是重点。”

  “你不能看着眼前的利益就不顾以后的工作了,你敢保证兵器厂的订单常有,一年就比一年高吗”

  李学武看了他,问道:“这世界还是向往和平的人多,你觉得呢”

  “我觉得”袁德华抬起头,看着李学武坦白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厂还能再养1000人,只要您给我这个指标,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养活他们。

  “我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李学武也很无奈,面对这种对工作执拗认真的同志还能说些什么。

  你不能说袁德华目光短浅,毕竟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对未来的认知会受到以往工作经验的影响,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情况便是有些刻板固执。

  但你不能否认他的信念和理想,李学武之所以信任和支持袁德华在兵器厂的工作,根本原因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领导,您就给我们一个机会。”

  袁德华很是热切地讲道:“我相信咱们永远热爱和平,可这世界上哪有咱们这样的好人啊,早晚还得干起来。”

  “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他讲道:“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工人在精不在多,尤其是你们厂,最吃技术。”

  “现在你们好不容易将平均技术水平拉起来了,再给你们一千人,这产品的质量还不得拉胯啊,值得吗”

  他语重心长地讲道:“你倒不如稳一稳,深耕技术发展,磨炼工人手艺。”

  “从明年开始职业技术学院第一批学员就要毕业,到时候分配给你们高材生岂不是更好”

  “高材生我们要,现在的工人我们也想要。”袁德华还是没打算放过李学武,就这么软磨硬泡,一副李学武不给他指标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李学武头疼,这块蘑菇是真磨啊。

  要真让他在这磨半天,自己啥事都别干了。

  算了,这种人他惹不起。

  “一千人没有,想都不要想。”李学武故作严肃地看着他讲道:“你要是敢立军令状,那我可以跟集团特别申请,就给你三百人。”

  “但我要强调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要人了。”

  “秘书长,我给您写血书,你再给我两百人,凑个整怎么样”

  袁德华一见李学武撒口便知道有门,挺直了腰杆子看着他伸出手指说道:“我现在就给您写保证书。”

  “你就是抠眼珠子写我也只能给你三百人,我跟你在市场上讲价呢”

  李学武好气又好笑,拿了一张带有红星钢铁集团名头的文件纸写了一份意见,最后签名落下时间推到了对面。

  袁德华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再要两百人,可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也颇觉得意外之喜,他对于要人可没什么把握。

  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因为好工人已经被集团各工业企业分公司分割殆尽了,花名册都定了。

  刚刚李学武所说的,集团对现有工人的培养计划是真的,他非常清楚。

  具体到基层就是各分支机构的生产车间会得到一批优秀工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事变革将车间里很多技术不成熟的工人筛选下去了,亟需优秀工人的补充。

  这些亟待分配的优秀工人里有一部分是两年前被筛选下去年轻工人,经过锻炼和自我提升,重新回到了工业岗位。

那些被筛选下去,而没有完成自我锤炼的工人哪去了  按照能力和技术水平进行统一调整和分配,很多都去了工程建筑公司。

既然技术工作做不好,那就只能做体力工作了,两年时间还不够学习的  有的时候,学习能力也是一种考验发展潜力的重要指标。就像是高考,你不能说考上大学的都是人才,也不能说没考上大学的都是废物。

  但通过高考筛选出来的大学生是要比高中毕业甚至初中毕业走进社会的年轻人更具有培养的空间和潜力吧。

  人事变革的最后阶段,能留下的工人技术水平都可圈可点,一定具有培养价值,工厂和分公司都在抢要指标。

  李学武能批给他三百人,那别的分支机构就得少三百人,他很满足了。

  钢城兵器制造厂算不上大工厂,有这三百人足够应对一般的订单了。

  袁德华已经打算好了,这三百人绝对不能跟老工人搀和在一起使用,真就要像秘书长说的那样,三班倒。

  就算新工人的技术再差,慢慢培养就是了,找一些技师带一带,这产能还是逐渐提高的过程,他是这么想的。

  “吃了蜂蜜屎了乐成这个模样”

  联合建筑工程总公司副总经理王胜利上了三楼正撞见袁德华。

  两人认识,见他手里捧着文件笑眯眯的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便来了这么一句。

  袁德华得意地抖了抖手里的那张纸,挑眉对王胜利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呵呵,你都多大岁数了。”

  王胜利好笑地看着老小孩儿似的袁德华,打趣道:“您可千万别蹦蹦跳跳的回去,人家还以为你得精神病了呢。

  “你才得精神病了呢”

  袁德华瞪了他一眼,随口打听道:“你来这干啥也是来要人的”

  “要人要什么人”王胜利也是一脸糊涂,解释道:“集团要在工人新村修建大型电影院,我来跟秘书长汇报。”

  “修建大型电影院”袁德华惊喜地问道:“是在钢城工业区工人新村”

  “呵呵,您想什么呢”

  王胜利学着他刚刚瑟的模样抖了抖手里的文件说道:“亮马河生态工业区。”

上一章
书页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