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明来干什么?”
卜清芳看了眼点头离开的身影,转头对李学武问道:“别不是来添乱的。”
“呵呵,你猜对了。”李学武轻笑着抬起头看了她说,“他不仅是来添乱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这我可不信,您还能饶得了他?”卜清芳一副怀疑的表情笑道:“看样子纪监没奈何得了他啊。”
“许是有高人指点也说不定。”李学武整理了面前的材料,问道:“年终总结拿出来了?”
“那位高人该不会是您吧?”
卜清芳好笑地把手里的材料递了过去,也没用李学武让,便不客气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我哪有那份道行啊。”
李学武低头看起了总结报告,心里惦记着年底的公事,嘴里便认真了起来。
如果打算明年年初去辽东,那工作上就需要有准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卜清芳担任副秘书长,他就得把工作交接清楚。
不至于说大权都交出去,业务和行政工作还是要同她讲清楚的,省的自己两头跑有疏漏。
以秘书长的身份兼任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组长,他哪头都舍不得放下,所以未来两三年只能两头跑。
大事上有董文学以及其他关系,这工作上便只能同卜清芳密切配合。
李学武只希望她恪守本分,用心做事,不要行锐意进取之势,否则他绝不会手软。
越是非常时期,越要严肃紧张,哪里容得她放肆。
卜清芳也不是刚上班的菜鸟,李学武把她摆在这个位置上需要她做什么,不用讲的太清楚,懂得都懂。
只等两人把工作说完了,李学武这才提起张长明送了个人到津门俱乐部的事。
“这叫什么事啊——”卜清芳好气又好笑道,“当咱们这儿是收容所嘛,什么人都往这边送。”
“听他吹牛,说人才了得,在地方关系上很有能耐。用一用吧,不行就退回去。”李学武和声细语地说道:“不是已经有经理人选了嘛,就安排个副经理吧。”
“张长明能乐意?”卜清芳挑眉问道:“人家可是奔着总经理来的。”
“他是这么想,我也没应他啊。”
李学武没在意地说道:“寸功未立,哪里有赏,不过是看在津门地界复杂,给他个机会罢了。”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下来就安排。”卜清芳不是很清楚李学武同张长明的关系,但他知道两个单位领导之间往来密切,就是单位之间的合作也很紧密。
至于说机关里的闲言碎语,有听得只言片语的说李主任同秘书长私下里与津门水产的领导合作搞项目。
而就在最近机关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举报信中恰恰就有相关的内容,好像坐实了这些传言一般。
只是有些出入,举报信中并未有关于秘书长的说辞,尽是围攻李主任的证据证言。
当然了,这里面的弯弯绕实在是太多,纪监那边还在查,明白事的都闭着嘴等消息呢。
不过从张长明在秘书长这边“登堂入室”的举动来看,两人的私交确实不一般。
就是不知道举报信中所罗列的双方领导借助顺风商贸搞利益输出的内容是否属实了。
在卜清芳看来,交友广泛,出手大方的秘书长即便是没有从中获取利益,怕也是脱不开干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你观察机关里谁跟谁的关系好,怎么判断?
平时不来往,见面不说话的关系就很差?
一起去食堂,经常打麻将的关系就很好?
表面功夫看不出来什么,还是要看本质。
两个领导在业务或者意见上摩擦的再狠也不会下狠手耍阴招,甚至还有几分互相尊重的,关系绝对不差。
好事者打赌,就赌秘书长何时梦碎辽东,何时离任秘书长职务,各种原因就在李主任的喜好态度上。
有人信誓旦旦,谈及李主任同秘书长的关系势同水火,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无稽之谈。对于这种言论,卜清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更不会说给李学武听,怕逗笑了秘书长。
一把和秘书长之间可能会有意见上的分歧,但永远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会产生更复杂的结果。
真造成了众人所说的那种情况,到时候丢脸的不是李学武,反而是李怀德。
举报信相关的内容虽然传的很凶,但并没有最终的调查结果出炉,一切都只是猜测。
而就在这个时候,津门水产来人接受询问。那位张副总竟然还有心思谈接下来继续合作的事。
你想吧,张副总都不怕,秘书长怕什么。到头来恐怕只有李主任颜面扫地遭领导寒碜,再无其他。
至于说举报信中所涉及到的内容,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是傻子也把手尾扫清楚了,还能查到什么。
所以任是谁都想不出这件事是秘书长做的,完全不可能啊,李学武怎么可能往自己身上揽活儿呢。
卜清芳是个玲珑剔透的水晶人,这边说笑着,不难在心里猜测出张长明此行来的目的。
“既然是要送人,那往后合作的机会必然是要多了。”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津门水产该不会是想染指营城港务的业务吧?”
“啊?还真让我猜着了?”
她只是试探,却不成想李学武脸上多了几分认真,这才惊讶出声。而后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们咋想的。”
“这话我也想问他来着。”
李学武哼笑一声,道:“左右不能是远洋航运,应该是水产冷鲜食品运输一类的合作,他没说我也没问。”
“看着像是个纨绔子弟,倒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卜清芳挑了挑眉毛,提醒道:“您这尊大佛还没到营城就任和,他就叭叭地跑过来拜一拜了。”
“什么佛不佛的,叫人听了闲话就找你啊!”
李学武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摆了摆手,撵了她道:“赶紧忙你的去。”
“拜佛也算有份真心。”卜清芳离开前还不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听他道:“就怕临时抱佛脚的。”
“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苏维德有些气恼地瞪了梁作栋一眼,“你跟我撒野那劲儿呢?”
他恼是恼,可也算骂了出来,终究不能把同乘一条船的梁作栋赶出去。
别人不知道他那些下作的手段,可梁作栋这个执行人可是一清二楚,真抖落出去,他也是要被追责的。
到底是行止有亏,不够光明,他也藏了一份私心,这会儿见梁作栋主动登门,嘴里也就撒撒气地呲哒他几声。
好在梁作栋在他面前小心谨慎惯了,又是一起做过亏心事的铁子,这面上讪讪,听骂也就听了。
“梁经理,我这庙小,您要换一家也说得过去。”
苏维德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为人子了,只是当领导的不能骂的太花花,没得丢了体面。
只是这些话也够扎心的。
“您要奔一份前程,没有拿我作伐子的,卖了我你就能得着好儿了?他们就能当你是自己人了?”
“苏副主任,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啥用。”
梁作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从保卫处出来后这段日子小心谨慎,班上的业务都交了出去,只是等死。
果然,没几天纪监便接二连三地找他了解情况,最后变成了传唤他谈话,一次比一次严重。
只是一直没有停他的职务,更没有拘了他,好像要他戴罪立功似的。这会儿突然就来了苏副主任的办公室。
苏维德起初还有几分提防,只是梁作栋讲的实在,把他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秃噜了个清楚。
就是苏维德现在想要防范他也是来不及的,总得走完这一段才能把梁作栋踹下船。
“哼——”是了也就是了,正如梁作栋所说,事到如今,两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说这些还有啥用。
苏维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窗外半晌,也晾了对方半晌。直到中午下班铃声响起,他这才转回头看了梁作栋问道:“举报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不知道,蠢也没有这个蠢法。”
梁作栋苦笑着给自己点了支烟,到现在他也不在乎会不会在领导面前失礼了。
“材料是窦耀祖送过来的,人也是他使钱找的,谁知道送上来的举报信却变了内容。”
“这不是蠢是什么?”苏维德敲了敲桌子,虽然知道不能跟他置气,可还是气的不行,“这么紧要的事你竟然交给一个土老帽去做,他还是李学武的关系。”
“苏副主任,您也听说了,建筑总公司那边换了副总,窦耀祖辞职回家,他不可能从中作梗。”
梁作栋使劲咗了一口烟,眯着因为熬夜而干涩的眼睛说道:“反正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不说您也知道,那东风建筑说是小集体联营,实际上就是他的事业,这么糟践了,哪能心甘情愿。”
“你不说我还忘了。”苏维德突然立了眉毛,看向他问道:“那个叫吴淑萍的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我能查出来的就不怕人查。”梁作栋苦笑道:“那些背景关系说出来您能信吗?”
“别蒙我,我什么不知道!”
苏维德一拍桌子,皱眉说道:“这个吴淑萍曾经多出现在周小白的身边,都说她才是顺风商贸的实控人。”
“苏副主任,您想说什么?”
梁作栋摊开手无不有坦白地讲道:“周小白的身份就算周泽川没说,只看他胆怯的模样您还不知道吗?”
“别查了,再查下去咱们就不是鱼死网破这点事了,到时候你我都是雷霆之怒下的蝼蚁。”
“瞧你这幅德行——”苏维德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心里惊讶,面上不显,他也早想到了这一点。
这个周小白到底是什么身份,周泽川敢查李怀德和津门水产的关系,到她这里却像是忘了有这件事一般。
梁作栋对他的鄙视丝毫没有反应,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个时候大哥说二哥怂有意思吗?
“周小白这件事我倒是可以放下,就是有人见不得这件事撂下啊。”苏维德皱眉讲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怎么看不出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梁作栋吐了口烟,道:“正是鹬蚌争斗紧要的时刻,渔翁哪里容许咱们退一步,这举报信就是渔翁送上来的。”
“哼哼——”苏维德也有了几分恼火,皱眉看着窗外说道:“他下场太早了,谁都得不去好。”
梁作栋不做声,只是大口地吸着烟。苏维德话中的嘲讽他当然清楚,是关于举报信的情况。
闹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便已经是结果了。
有关于顺风商贸的问题,纪监安排调查组赴津门调查,无论是贸易管理中心,还是顺风商贸,账目、业务往来没有一点问题。
相关业务虽然涉及到红星钢铁集团和津门水产公司,但在稽查过程中并未发现违规问题。
由此牵扯到的利益输送和亲属任职情况,因并未发现业务往来违规情况,相关亲属任职并不属于红星钢铁集团管辖范围,更不在一机部管理范畴,所以不了了之。
没有哪条规定津门水产和红星钢铁集团领导的亲属不能在第三方单位任职,更没有相关规定约束该第三方不能同相关单位有业务往来。所以调查组实际上已经回来了。
有关于东风三一建筑参与股份联营联合建筑工程总公司的问题还在查,不过东风三一建筑已经更换了总经理。
原总经理窦耀祖在辞职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情况交代清楚了,无非是同事人情往来。
有人随着举报信反映,周苗苗等人的房产和财产多由窦耀祖相送,就因为其与李怀德的不正当关系。
关于相关的举报内容,周苗苗的爱人周坦严肃批评和反驳了这一观点。他在给纪监的回信中明确表示爱人周苗苗同他感情甚笃,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此前同李主任相交往来频繁,被小人构陷,说他爱人的闲话,此举报信纯属无稽之谈。
有关于周苗苗的房产和资产,周坦也在信中给出了详细的清单和解释,是他和周苗苗结婚是父母所赠,以及两人工作多年攒下的积蓄。
屁!机关里多少人都对这封信嗤之以鼻,看周坦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鄙夷。
可白纸黑字的,周坦站出来表示信任周苗苗,有关于她的调查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举报集团文艺出版社文艺表演管理处剧场经理韩露的内容,其爱人聂小光虽然没有像周坦那般大张旗鼓地写信申辩,可也在纪监问询过程中替韩露说了好话。
韩露小产,正在休假,更是以身体不适拒绝了纪监的调查,倒显得被冤枉了一般。
机关里都在看他们的笑话,可笑话过后又觉得乏味。
唯独广播电台台长于海棠觉得羞恼,被举报的三人里只有她还单身,没有人站出来回护她。
不过有周苗苗和韩露的情况,纪监也没揪着她不放,很快便结束了相关的调查。
大事都过去了,像是港城培训班这种小事更方便解释了,李怀德的秘书只给出了一句,培训班的名单不是李主任拟的,也不是李主任批的。
纪监也确实查过了,培训班名单审批领导签字只有景玉农这位主管领导以及谷维洁这位分管领导。
人事处组织的培训班,哪里需要集团一把签字,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到现在,所有举报信的内容都解释清楚了,可有关于案子的调查节奏也被打乱了。
本来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开局,结果苏维德扯了个咸蛋想要浑水摸鱼,结果呢?
鱼没摸到,摸到了自己的脚趾头。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六大门派被举报信牵着鼻子看了回热闹。心都散了,谁还想着围攻光明顶啊。
到如今,苏维德和梁作栋坐在一起长吁短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
李怀德这一关过去是过去了,大错没查到,小惩都不会有。虽然会有训斥,可上面不会再允许他作妖搞他了。
至于说李学武,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气候,他才是这场乱局中浑水摸鱼的那一个。
这辽东工业,终究是被他拿到手了。
虽然还没有上会,虽然还没有行文,可形势已经是如此了,谁还能逆天行事。
杨骏早就不耐烦集团内部的纷争,他们要是再闹下去,就是给领导没脸了。到时候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苏维德能说什么,劝自己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呗。
这一次没有扳倒李怀德和李学武,却是让两人因祸得福,他心里十分不甘。可事已至此,有关于他的那些下作,杨骏也不会翻出来说了,这件事基本上结束了。
李怀德挨一顿训斥,可早先积攒下的脓包都被挑了。李学武损兵折将,可落得了实惠。
只等着秘书长驾临辽东,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羡慕啊,苏维德一想到弱冠之年便有如此风光,酸的牙都倒了,可也只能看着。
没办法,李学武去辽东,辽东还要回来一位董文学,也不是好对付的,往后这集团里热闹一定少不了。
周六下班,李学武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先来了四合院这边,父母今天回京。
一进垂花门,便听见屋里影影绰绰地有人在说话。因为天气冷,窗玻璃外面又罩上了一层塑料布,有些看不清个数。
要说起来,塑料布得用还就是从今年开始。前年一机部从德国引进了塑料生产工艺技术,今年才得见商品。
能推广到平常百姓家,就说明华北地区的塑料生产是已经上了规模的。
李学武进屋,大家说的并不是新安装的防风塑料布,而是父母从吉城回来所见所闻。
“二哥,你才下班啊。”
李雪顺着三哥的话同二哥打了招呼,却没想到招来了二哥的调侃,“李科长比我下班早啊。”
这话屋里人听着可乐,倒是驱散了刚刚沉闷的气氛。
“拿你妹妹逗乐子——”
刘茵看样子是正在同老太太讲吉城的事,眼角还带着泪水,这会儿也收拾了。
李学武倒是没有挡着母亲说这些的意思,坐下以后主动问了吉城之行。
“你二叔和二婶惦记你呢。”刘茵欣慰地看着儿子说,“你二叔说你是咱们家最有担当,最有出息的。”
“我二叔就用嘴说。”李学武玩笑道:“一点实际的都没用,哄他大侄子玩呢。”
“呵呵呵——”借着李学武的玩笑,也怕老太太感伤,屋里人都笑了。
“怎么没有实际的。”刘茵好笑地看了眼儿子,示意了柜子上的布包道:“那是你二叔、二婶给你们准备的,一会拿回家去。”
“该不会是灵芝、人参啥的吧!”李学武心里多了几分好奇,可也没立即站起身去翻看,而是凑到了奶奶的跟前,笑着问道:“后悔了吧,我让您跟着去您非不去。”
“后悔啥,知道他们好就行了。”老太太自前年那场病过后倒是多了几分豁达,对儿孙事也看得开了。这会儿当李学武问了,便也示意了儿媳妇说,“来回几千里地折腾,就一周的时间,我这身子骨还不颠簸散架子了。”
“待一冬也好啊,又不是没地方。”李学武笑着说,“也给我二叔二婶个机会,让他们尽尽孝。”
“你个小没良心的——”
老太太被他逗笑了,用手里的烟袋锅子吓唬了他,道:“是嫌你奶奶烦了,撵我走呢是吧。”
“哈哈哈——”
瞧着二哥故意耍宝逗老太太笑,李雪心里却是多了几分不自在。倒不是看不得二哥如此,而是她从小长在老太太跟前儿,遇着事儿了倒没二哥伶俐,舍得彩衣娱亲。
刚刚听母亲提及大姐李娟的情况,老太太面上没有表示,可心里一定是伤心的。
她骤然听见大姐和大姐夫两口子在二哥家惹的那些事也是惊讶的皱眉,却是忘了关注老太太。
到后来再发现的时候,她却是不敢打断母亲,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奶奶。
最近机关里都在讲二哥的风光,越是怀疑的,越能看得清二哥现在的处境。
只是单位上操心费力,回到家里侍奉老人,还要照顾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想到这里她也觉得脸臊得慌。
人家都说她李雪如何了得,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财务科的副科长,真是前途无量。
以她自小稳重的性格自然不会听人家一句夸奖就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可要是听十句,百句,千句呢?
李雪知道自己不至于说飘了,可人前听了那么多恭维,一声声李科长叫的她在人后也多了几分自得。
直到今天看见二哥如此舍得放下架子,忘记身份,没有了单位里的威仪,只做孝子的模样,她才突然警醒。
二哥做人做事有原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绝不混淆,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做到。
她这边发着呆,却未曾发觉屋里的气氛又变得沉重了几分。
“你大姐只是哭,你二叔二婶还能说什么。”刘茵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恨铁不成钢呗。”
“你也是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等以后你就知道儿女不立事,当父母心里这滋味有多难受了。”
“家里这些个看着都还好。”李学武劝了母亲道,“往后您也多几分严厉,好好教导孩子们。”
“你就会支使你妈——”
本来还要掉眼泪的刘茵又被儿子逗笑了,哭笑不得的她只能捶了儿子肩膀一下,却哪里舍得用力。
“李唐和李宁还看不出来,李姝却是个小淘气的。”
刘茵想着侄女李娟的事,又数着家里这些孩子,只顺着儿子的话点头说道:“确实都还好,往后也要多教育。”
“可见自由恋爱也不都是好的。”大家正感慨着,没来由的却听见李雪来了这么一句。
李学武好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想让家里安排你相亲啊?”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李雪瞪了二哥一眼,解释道:“我是想二哥你和二嫂是相亲,三哥和三嫂是你给介绍的,都是好的。”
“那还有大哥和大嫂呢。”李学武故意似的,示意了凳子上坐着的大哥和大嫂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好了?”
“二哥——”李雪不依了,嗔道:“你怎么老给我挖坑啊。”
“哈哈哈——”
李学武见大家笑,也跟着笑了李雪,转头对母亲说道:“大姐心不坏,只是一时糊涂了。”
“你二婶说她没有心眼,更没有主见。”刘茵收了脸上的笑意,也少了几分忧伤,坦然地讲道:“大丫头憨厚有余,敏锐不足,容易养成孤拐的性子。”
“就是见沈建兵那样,她都还舍不得离婚呢。”
“二叔和二婶别着她们了?”
李学武有些诧异地问道:“没跟亲家唠唠啊,这多大点事儿啊,哪就至于离婚了。”
“哪里就来京这点事啊。”
刘茵叹气道:“两口子结婚一年半,无所事事,你姐夫工作都混丢了,亲家气的早就不管他了。”
“你大姐哭哭啼啼的不想离婚,还晕了一回。去医院一检查,却是有了。你二叔和二婶能有啥办法。”
刘茵看了眼老太太,这话已经说了第二遍,可还是怕她心里难受,接受不了。
要不是儿子主动问的,她也不会说的这么详细。
这会儿瞒也是瞒不住的,老太太早就发觉李娟来京那一次的不对了,只是一直搁在心里没说出来。
这一次两口子回来,老太太也没再忍着,便问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大嫂赵雅芳感慨着说,“那年大姐来的时候我看她还不这样呢,只结婚了一年。”
“你二叔也是没辙,自己的姑爷亲家不管,他得管自己的闺女啊,总不能让孩子一落地就没有爹吧。”
刘茵见老太太和丈夫皱着眉头,便也没再多说,只把剩下的话挑简单地说了一下。
无非是姑爷安排在了林业,闺女留在了车路段,两口子一人照看一个,总要把闺女和女婿教养好了才行。
“老了老了,还要背负这份儿女债。”刘茵看着屋里或坐或站的儿女们心里是欣慰的,总算没出个糊涂的。
“你是不是糊涂了!”
罗云气恼地推了左杰一把,瞪着眼睛质问道:“跟当兵比起来,在这上班就这么重要?”
“你知不知道我爸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咱们安排在一起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
罗云的脾气本就是泼辣的,这会儿指责左杰的话更像是连珠炮似的,不容他分说一句。
左杰脸色阴沉,任由罗云推搡着,质问着,惹得俱乐部路过这边的服务员都侧目不已。
“你说话啊!哑巴了!”
罗云快要被气哭了,可瞧着他那副德行,心里又是一阵翻腾,恨不得打他两巴掌。
“李哥安排我去建筑公司了。”左杰语气里多了几分艰难,“我不想指着你爸的安排……”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罗云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指着他骂道:“你是英雄好汉,你别后悔!”
“罗云——”左杰一把拉住了她,恳求中带了几分倔强,“你能不能为我想想。”
“我为你想想?我还要怎么做?”罗云被气笑了,任由眼泪唰唰地流,“你知道我是怎么求的我爸嘛?”
“我就是知道让你为难了,我才不想这样的。”
左杰皱眉解释道:“真要走这条路,我爸妈回来的时候就帮我安排了,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罗云抹了把止不住的眼泪,气苦道:“形势一天一个样,就这几年的工夫,你敢抛头露面吗?”
“咱们跟着他们做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事嘛,真要被掀出来,顶缸的还不是咱们!”
“李哥不是给咱们安排了嘛!”左杰也有了几分坚持,想要劝她道:“我进了建筑公司,有了正式的单位,往后做事也方便了,一两年咱们就能买房结婚……”
“你跟他们结去吧——”
罗云再不想听他的解释,甩开了左杰的手往大门外跑去,这不是她今天来想要的结果。
左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嗓子干哑,心里酸涩难耐。
赵老六从门房里出来,看了看大门外,招呼他去追,可左杰好似没听到,嘴里呢喃着:“追什么?”
25号之后,他们这些人就像是被突然拧紧了发条,六神无主地到处乱窜,不想下乡的必须找到接收单位。
像是俱乐部这样的单位他们怕不被认可,要不是有于丽站出来安抚,怕不是服务员和教练员都跑没了。
罗云是主动来找的左杰,劝他一起去当兵,她爸托人找到了门路,可以放在今年的指标里。
左杰答应的含糊,因为他不想借丈人的光,尤其是他们还没结婚,真要走了,且不说舍不得现下的事业,就是往后他在罗云家里也直不起来腰。
他还年轻,不想吃这碗软饭。
再一个,李哥安排他去建筑总公司上班,帮助吴姐做管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当逃兵呢。
以前他和罗云没在俱乐部里挂职,一个跟着沈国栋学管理,一个跟着于丽学人事。
可不知道罗云怎么想的,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头突然畏惧了,怕现下里做的事业有一天禁不起考验和折腾。
她相信了父母的话,走正常人应该走的那条路,时下里年轻人最向往的路——去当兵。
左杰不想说她糊涂,可事实也是如此,真要想穿那身板绿,他又何必去求老丈人呢。
李哥不就是卫三团的副团长,安排他还不是轻松?
罗云走了,他的心很痛,很后悔没有挽留住她。但他知道自己要是跟着罗云走了,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原本是什么身份?
跟在卫家兄弟后面的跟屁虫,是李哥没厌弃他,一点一点教着他成长到现在。
说实在的,他父母都承认,他这一路走来多亏了李哥的扶持,给他的工作都很锻炼人。
要说正经工作,以他的年龄去做任何职业,也不会赚到今天这份工资,哪有兜里这份积累。
他既然敢说出买房结婚的话,就证明他有这份能耐,有这份担当,只是罗云不理解罢了。
也不想想看,跟着周小白混饭吃的那几个都混的人五人六的,一个个开上了吉普车,他能差得了?
只是跟着李哥时间久了,早学会了低调和沉稳,不在钱财上显露和外白,没想到在罗云那里倒成了没能耐。
这个时候他是迷茫的,真想找个明白人问问,该怎么挽救他的爱情。
“你们都有哪个不走?”
于丽好笑地看着欧欣等人,一边翻找着办公桌里的材料,一边说道:“这些天可有好几个人来我这辞职了。”
“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啊,人生的选择要慎重。”
她故意吓唬几人道:“真要选择留在这里往后可别后悔,再埋怨我耽误了你们的人生。”
“于姐,你还要撵我们啊?”
欧欣好笑地嗔道:“我们以前哪儿得罪您了。”
“没人撵你们,想留下做事就好好做呗。”于丽目光里透露着欣慰,放下手里的工作叫了几人在沙发就坐。
“领导说了,谁走了都不埋怨,想留下的也不会撵,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给你们份前程。”
“苏雨不用您给前程了。”
欧欣玩笑地指了在椅子上坐了的苏雨对于丽解释道:“他对象要来接她,说是要一起去边疆。”
“去你的——”苏雨瞪了她一眼,嘴里嗔着,可也没多解释,看来是这样安排的。
于丽笑着看了她问道:“是肖建军吧,这小子倒是鬼机灵,上一次真不白回来,得了一个大美人。”
“嘻嘻——”欧欣见苏雨瞪她也不恼,更不怕,坐在于丽身边抬眉说道:“他们说回边疆就要结婚。”
“哦——”屋里众人起哄玩笑着,让苏雨闹了个大红脸,要过来捶欧欣。
“李白本来想留下的,可他家里不愿意,是黄哥帮忙安排的,去司院。”
欧欣一一介绍道:“田甜家里给找了关系,补今年的入伍指标,李哥帮忙要到了卫三团,月底报道。”
“裴培呢?你去哪?”于丽看了眼坐下以后不声不响的裴培,笑着问道:“你家里有安排,还是想要留下来?”
“我想跟苏雨去边疆。”
裴培淡淡地说道:“听肖建军说那里的草原很大,天空很蓝,远处还有雪山。”
她一贯是冷冰冰的,就算是说着美景也带着几分凉意。屋里几人都知道她的处境,却是安静了下来。
于丽当然知道她的心思,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劝道:“苏雨有爱人在那边,心甘情愿吃沙子,你去干什么?”
“我去那边……是因为……”裴培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有爱人在那边。”
屋里的气氛沉默了几分,还是欧欣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转移了话题,毕竟是她惹起来的。
是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四年小姐妹,这会儿就要各奔东西,实在是舍不得。
刚刚说的欢快,可实际上多少带着几分青春的留恋。
唯独裴培,她说要把自己的爱情埋葬在最远的地方,省的以后回来再想起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来。
“你呢?也要离开吗?”
于丽看向欧欣,这姑娘的心思早就不避人了,只是那个坏蛋不愿意耽误了她,只当没看见。
欧欣抿嘴带着笑意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们都走了,于姐你要骂人的,我只好留下来了。”
欧欣、裴培、田甜、苏雨、李白,当初一起来俱乐部的五朵金花,只有欧欣执念最深。
“说的乖巧,是不是没人要你了?”
于丽故意逗她,起身给她们去找零食,也是给几个小姐妹最后欢聚的机会。
办公室房门突然打开,黄干出现在了门口,皱眉盯着裴培说道:“你要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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