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以修士体内,手足太阴,厥阴,少阴,太阳,阳明,少阳,共十二正经为核心框架。
以正经中的血脉为点,以脉络为线,以灵为气,以血为精,以脏腑为器,从外皮,到血肉,到骨骼,秉承造化的鬼斧神工,复杂精密而又浑然天成,勾连了整具肉身,最终融为一体。
天地生成的血肉之躯,此时又仿佛是一具,大道构造的“人肉机器”。
而此时,墨画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阵法刑具”,正按照他自己规划制定的流程,将细密的银色针刺,沿着他手足的穴位,刺进了他的肉身。
这些银针,同时也接入了他的十二正经。
木白之精和金玉之髓,这两样天材地宝,也在墨画事先的安排下,顺着银针,渗透进了墨画的经脉。
首先渗透进去的,是金玉之髓。
这些金玉之髓,五行属金,流体似玉,一进入体内,便自血肉向下渗透,落于墨画的骨骼之上。
墨画的骨骼,已经事先滋养出了“木白金玉”的根基。
此时金玉之髓,刚好完成最后一步的融合,包裹着墨画的躯干骨骼,仿佛在给他的骨头“镀金”。
“镀金”之后,金玉之髓在几个时辰内,不会凝固。
这个阶段,便是“刻阵”的唯一时机。
此时,掺杂着木气,半清半白的木白之精,又沿着银针,缓缓渗透进墨画的体内。
木白之精蕴含生机,遇血即融,根本感知不到。
感知不到,就没办法以神识操控。
因此墨画,又事先在木白之精中,掺杂了一点大荒的“血毒”进去。
这些血毒,同样会融于血,而且会有非常明显的痛感。
只要有区别的“痛感”,墨画就能感知。
能感知,神识就能“识别”。
神识能识别,墨画就能操控这些木白之精,以之当做“灵墨”,在自己的骨骼上,刻画饕餮阵法。
而这血毒,本身也具备一定的“腐蚀性”,能够腐蚀骨骼。
这样,以毒本身,代替“刻刀”,便可以在自己的骨头上,留下阵法的痕迹了。
这也就是,墨画琢磨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毒刻”之法。
不用割开皮肉,不用解剖四肢,不用“露骨”,便可以在自己的体内,在完好的骨头上,以神识御墨的手段,画上阵纹。
至于这些血毒本身,虽然可以“腐蚀”骨头,但毒性不强,危害并不大。
腐蚀的,更多的也只是“镀金”的骨质表面。
之后木白之精,自然愈合,便会顺带着将这些血毒清除掉,不留痕迹。
一切流程,都在墨画的“计划”中,并经过了他千百次的推衍,确定无误,此时他才会施行。
银针刺入十二经,木白之精,融入了血。但因为掺了“毒”,有了痛楚,所以很容易,就被墨画的神识“识别”到了。
墨画开始操纵这些木白之精,按照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的阵图,从手太阴肺经开始,由血入经,由经入络,连通经络之后,再在其对应的拇指桡侧,画上了第一笔,饕餮灵骸阵纹。
木白之精融血为墨,落在了金玉之髓“镀金”的骨头上。
勾勒出了第一笔,凶残的饕餮阵纹。
这饕餮纹,一笔刚落下,便仿佛是有凶兽,一口咬在了拇指桡骨上,痛楚深入骨髓。
即便已经服了“麻神草”,也用金玉之髓,镀在了骨头上。
可这痛感,还是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穿透了麻神之草,和金玉之骨,烙印在了墨画的神识上。
这种痛感,并非血肉,或是骸骨上的痛感。
更像是一种,“法则”上的痛。
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胆大包天地意图以自己的身骨,去承载饕餮凶煞法则,而带来的“反噬”之苦。
这种痛,可穿透一切表层的防御,直接作用于“神魂”本身。
墨画也只觉,无根无名的凶兽撕咬加身,痛楚难耐,连带着他的骨头,乃至经脉和皮肉,都开始打颤。
好在他画本命阵之前,将自己的肉身给“钉”死了。
否则这一乱动,后果不堪设想。
但铁索和镣铐,却深深勒进了墨画的肉身,在他白皙的手脚上,留下了明显的血淤和勒痕。
这是肉身的痛楚,但并无所谓。
真正痛的,还是承受“饕餮”法则带来的痛。
而这股痛楚,还在加剧。
饕餮的撕咬,还在加深。
这一笔阵纹,所带来的各种痛苦,远超一般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
即便是墨画,也忍无可忍,只能主动去调动强大的神性,来压制自己的人性。
将自己的生死,自己的血肉,自己的识海,自己的一切痛苦……全部都置之度外。
用神性,居高临下地,洞彻着自己作为人的各种苦痛。
神明不仁,以苍生为刍狗。
墨画自己也是苍生之一。
他将自己当成是“刍狗”,将所有悲苦寄宿于刍狗之身。
同时,他也将自己当成是“神明”,去漠视身为刍狗的自己。
在这种强大神性,冰冷而理智的洞察和凌驾之下,墨画的“人性”,进一步被压制到微乎其微的地步。
而这种“人性”的微弱,也让他神念上的“痛楚”,被极大幅度地减弱了。
在神识的概念上,不拘泥于自己“人”的身份,不拘泥于自身性命安危名利的得失,便越能接近神性。
墨画的眼眸,几乎彻底化为了金色。
很多身为人的感情,连带着身为人的痛苦,都被一起淡化掉了。
唯有如此,他才能咬着牙,继续画下去,继续在自己的骸骨之上,刻画上本命阵法……
之后,融了血毒的木白之精,在十二正经内,随着血液气机流动,并在墨画精细入微的神念操控下,于骸骨之上,继续蜿蜒,凝成了第二笔阵纹。
这一次,痛苦就淡了许多。
墨画也便能接着画下去。
他的神念继续流转,“灵墨”一般的木白之精,继续流动,往下面勾勒……
第三笔,第四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第一道饕餮纹,终于被墨画画出来了。
墨画的拇指桡骨之上,凝成了一枚,宛如幼小凶兽一般的饕餮纹,随着血气的流转,不断颤动,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第一道饕餮纹成型。
几乎与此同时,那股被饕餮撕咬的痛感,突然越发强烈。
墨画只能再调动神性,继续以绝对的理性和冰冷的认知,压制神念上的痛楚。
这是一个十分煎熬的过程。
这是对墨画神魂的煎熬,也是对他道心的考验。
墨画强行忍着这股剧痛。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待痛楚稍稍退去,墨画目光坚定,继续画起了第二道饕餮纹。
二品二十四纹,饕餮灵骸阵。
他如今只画了一道,还要再画二十三道阵纹,最终全部串联在一起,才能形成最终的饕餮灵骸绝阵。
这个过程,无比痛苦且漫长,漫长得几乎看不到曙光。
在痛苦凝成的无边黑暗中,墨画根本不知,自己到底画了多久,又到底承受了多少漫长的苦痛。
更不知自己强行调用神性,将自己的人性,压制了多少遍……
墨画只能,以冰冷的理性,宛如“大道机械”一般,按照他此前练习了无数遍的阵法记忆,耐着性子,忍着煎熬,一笔又一笔,一纹又一纹地画下去……
他只有坚持,将心性凝至极度的专一,无一点旁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
唯有如此,他才能画下去。画到最后,墨画甚至有种“笃定”的感觉。
他的骸骨,只是枯石。
他的肉身,只是泥土。
他没有了“我”的概念。
他也并不是在自己身上,刻画灵骸阵。
而是在将这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画在这天地间,自然的石头和土木上。
墨画完全抹灭了“小我”,也超脱了“痛苦”,无限接近神性的墨画,眼中只有阵法,只有天地,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自行运转,亘古不变的“道”……
在这种极度“神性”的状态下,墨画的意识,越发通明。
他笔下的阵法,也仿佛有了神性。
他仿佛就是秉天地之道而生,与法则共呼吸。
这场漫长的,神性与人性的矛盾,痛苦的滋生和自我的消解之中,墨画硬是凭着道心,坚持到了最后。
最终,当墨画的神念,即将耗尽的时候,他终于在自己的骸骨之上,勾勒出了最后一笔饕餮阵纹。
他也终于将这副,练习了无数遍,也推演了无数遍的,大荒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完完整整地刻画在了自己的骨骸之上。
那一瞬间,蓝光亮得刺眼。
一道道狰狞的饕餮纹,开始在墨画表皮浮现。
一缕古老的阵法光芒,在墨画的体内亮起,沿着经脉,自手太阴肺经,到手阳明肠经,到足阳明胃经……乃至最后的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最终又回到手太阴肺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十二经周天循环。
十二正经的周天上,串联着整整二十四道饕餮纹。
而这二十四道饕餮纹,或明或暗,不断浮现,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墨画的骨骸,在他的脏腑,在他的经脉,在他的血肉间,不断蠕动,不断融合,最终彻底连成一片……
饕餮的阵法,与他的肉身,融为了一体。
饕餮的法则,似乎也融化在了他体内。
墨画的皮肤上,古朴狰狞的饕餮纹,此起彼伏,泛着诡异的蓝光。
使得墨画整个人看上去,也如同一只“人形饕餮”一般。
既像是人的肉身内,融了一只饕餮。
也像是一只饕餮,化作了“人形”。
这就是,出自神秘大巫祝之手,被封存在邪神头骨里的,大荒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
堪称夺天地之造化,穷人道之绝秘,化饕餮之凶法。
墨画缓缓睁开了双眼。
双眸开阖之际,仿佛古老的“灵力凶兽”觉醒,看了这世间第一眼。
“成功了……”
即便墨画的神性,繁衍到了巅峰,人性已经十分淡漠了,但心底还是无法抑制地,滋生出了一丝丝喜悦。
这不仅是“人性”之中,因为本命阵的塑成,结丹之路的铺就,而生出的喜悦。
更是“神性”之中,对道和法则的渴望,而生出的愉悦。
墨画能感受到,随着本命阵塑成,以阵法为媒,饕餮的法则在他的体内孵化滋生的感觉。
这种对古老“法则”的欣喜,即便是神明,也难以拒绝。
而至此,墨画的本命阵构成中,最艰难的,最危险的,也是最核心的部分,算是刻画成功了。
墨画缓缓松了口气。
之后,就只剩下,用“乙木回春阵”来锁血了。
除了弥补骨刻之时,血气的损伤外,这副乙木阵,也是用来托底,和保命用的。
饕餮灵骸阵,是凶兽绝阵,极其霸道危险。
一旦饕餮灵骸阵失控,过载,或是发生紊乱,产生暴走。
那墨画身体内部与饕餮阵融合的经脉,骨骼,脏腑等等都会受到重创,而且很难弥补。
如果没有相应的“锁血”和“补生机”的手段,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在身体内部,再构建一个“生机”类的阵法,用来弥补血气。
并一定程度上,抵消以后因饕餮灵骸阵“失控”,使自己肉身受损的风险。
这样才能真正不留后患。
能符合这些要求的,墨画手里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乙木回春阵”最合适。
这也几乎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好在“乙木回春阵”本身的阵纹并不难,至少比二十四纹的饕餮灵骸绝阵,要简单多了。
墨画以木白之精,作为灵墨,将乙木回春阵,刻在了自己十二正经附近,也就是饕餮灵骸绝阵的旁边。
他身上的骨头,其实还挺多的。
主要的地方,画上了饕餮阵,余下的空白的地方,墨画就用乙木回春阵,补了上去。
可他这随手一补,就补出了问题。
不知道是木白之精这个“墨”的问题,还是木白金玉锻骨之法的问题,抑或是饕餮灵骸阵蕴含的古老法则的问题。
当墨画将乙木回春阵,画在自己骨骸上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某些“反应”。
乙木阵纹突然开始扭曲,仿佛某种“幻境”破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隐约之中,墨画似乎看到了黑白两道衔尾蛇,在头尾相接,厮杀,盘旋,编织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股古老苍茫的感觉,在墨画心头涌起。
墨画感觉,自己好像正站在大道的某个边界,在永恒的生命中,似生似死,亦虚亦实,恍然若梦。
可那之后,一切又都消失了。
墨画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乙木回春阵,已经被墨画画上去了,融进了骨头里,转化为了生机,在默默修复墨画体内,因刻画本命阵而造成的伤势。
而他伤势每愈合一分,乙木回春阵每滋养他一分生机,与他身体的融合,也更深一分……
墨画眉头缓缓皱起。
“这是……什么东西……融进去了……”
他再想去探究,可已经没的探究了。
甚至乙木回春阵的阵纹,已经融进了骨头,他也“看”不到了。
饕餮纹会发光,他还能隐约看到一些。
可乙木回春阵,是隐藏在他十二正经内的阵法,一旦画上去,默默运作中无声无息,他自己都看不到。
除非把他皮肉割开,把骨头剔出来,才能看到骨头上,刻着的是什么。
才能看到乙木回春阵,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这得等他哪天“死”了,剖尸剔骨了,才能做到。
墨画又不断神识内视,检查自己体内灵力的流动,阵法的运转。
查了十来遍,仍没察觉到一丁点问题。
木白金玉骨,正在愈合。
饕餮灵骸阵,也在吐纳中,缓缓融合。
乙木回春阵,也在暗中默默滋养生机。
看着一片“祥和”。
“没有问题……”
墨画又沉思片刻,还是没发现异样,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套本命阵,本来就不是正统的传承,是他“缝合”出来的怪东西,出现一点预料之外的变化,也实属正常。
只要运转不出错就行。
或者说,墨画只“祈祷”这套阵法体系运转的时候,不要出错就行。
别的他也无法奢望了。
而且如今本命阵都刻完了,木已成舟,与他的骨骸经络脏腑血肉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改也改不了了。
就算真的有问题,也只能当没问题。
就算真的要死,那也只能等死。
墨画心一横,不再管那么多,又内视检查了一遍,发现阵纹没错,阵法在运行,血毒,木白之精,金玉之髓,以及其他一些残存的灵力药性,都没有残留在体内。
便开始以神识,切断外界与自己体内十二经的接口,并以神念控制本命阵,催动乙木生机,进行血肉的愈合。
这样他的本命阵,便完成了最后的封闭。
他这套,以大荒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为核心,以木白金玉为骨,以乙木回春为辅的本命阵法体系,便彻底定型……
整个过程,没再发生任何意外。
但是,不知多少里外。
道州。
某个偏僻的小院中。
正坐在小河边,闭着眼打着盹钓着鱼的阁老,却猛然睁开眼睛,一脸错愕:
“我的阵法呢……”
“我给他的……那副阵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