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二中对81年底的期末考试,比李野想象中的还要重视许多。
不但县一中、二中联合出题,监考的老师是一中、二中联合监考,连考场都进行了互相更换。
县二中的复读班去县一中教室考试,县一中的来县二中考试。
就连卷子都是集体印刷,然后密封在袋子里当堂拆封的。
据说,这是县一中一位老师的“聪明提议”。
因为往年一中、二中,都有学生因为心理原因发挥失常,所以尽量模拟高考的严肃氛围,有利于强化学生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也就是因为太过麻烦,所以没有跟高考一样的打乱班级和单人单桌。
李野不确定这一套有多大作用,但现在的学生心理调节能力确实一般。
卷子刚刚发下来,李野就发现有好几个同学额头冒汗,手里的钢笔都出现了微微的颤动。
纯洁的孩子,都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啊!想当初我连跪二十三把,手指都稳如老狗。
李野铺平卷子,手中钢笔划过纸张,一道道精准的轨迹交织成正确的答案,沉稳大气宛若老......呸~
今天首先考的是数学,前面的送分题都不需要李野动脑子,恍恍惚惚的就做完了。
等到他翻过第二张卷子的时候,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走了下来,顺着过道走到了李野的身后。
李野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的低头做题,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欠奉。
时隔两个多月,李野没想到又见到了县一中的姚主任。
。。。。
姚主任是这一次全县联考的主要牵头人,按理说他应该待在办公室居中坐镇,但是他却亲力亲为,充当了一名监考老师。
在分配考场的时候,姚主任又“恰巧”分配在了县二中的快班——复读一班。
而姚主任在看到李野的时候,也是有些意外。
李野的学习成绩他是有印象的,达不到县一中的普通复读标准。
如果李野这种水平,都能进县二中的复读快班的话,那县二中的学生水平可见一斑。
考试开始,姚主任鹰一般的锐利眼神,就一遍遍的扫描在一班学生的身上。
姚主任今天来,其实不止要抓作弊,还要考察县二中的学习尖子。
姚主任考察的方法也很简单,一科考试三张卷子,谁先做完第一张,就是重点考察对象。
是那个叫金胜利的?还是那個叫夏月的?
姚主任提前做过功课,县一中也有学生跟夏月、金胜利认识,所以两人都是姚主任圈定的学生。
但他千猜万猜,也猜不到是李野这个“差生”,第一个做完了第一张卷子,而且速度快的出奇。
姚主任就是数学老师,这份题的难度他心里清清楚楚。
这个速度,抄也没有这么快吧?他是不会做,全空了?
姚主任摁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疾步走到李野身后。
结果他就看到李野正在飞速的做着第二张卷子,那个速度,匪夷所思。
就是照着答案抄,也比这快不了多少。
姚主任的第一反应,是这次考试泄题了。
但他随即否决了这个念头。
一次期末考试而已,又不是高考,谁会傻到费劲偷题?
不值得。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这小子是个天才?
姚主任站在李野背后,看着他填上一个个的答案,解开一道道的试题。
正确、正确、还特么的是正确。
眼看着李野就要做完第二张卷子,姚主任心里突然后悔的要死。
这小子,不会要做个满分吧?我怎么把这种学生拒之门外了呢?
但是下一刻,李野那一直在纸上流畅游走的钢笔停顿住了。
然后,他把第一张卷子翻了回来,开始盯着上面的送分题看。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看完第一张卷子,又看第二张卷子。
姚主任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的问:“你不抓紧时间做题,在看什么?”
李野冷淡的道:“我在检查答案。”
姚主任一愣,咬着牙道:“后面还有那么多大题没做,你检查什么答案?”
李野秒答:“后面的不会做。”
“............”
姚主任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口黄水喷在李野身上。
你不会做就不会做,回答的这么理直气壮做什么?
姚主任气的摇头而去,但不一会儿之后,他又回来了。
因为文乐渝,是全班第二个做到第二张卷子的。
姚主任看着文乐渝的答案,也是重视了起来,这丫头的水平就是放在县一中也是顶尖的。
但是到了后面的大题部分,姚主任又看不懂了。
文乐渝倒是没有直接“不会做”,但她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跟鬼画符似的乱七八糟。
好半天之后,姚主任才突然看懂。
这些鬼画符,是文乐渝用来帮助心算的数字和符号。
文乐渝在稿纸上,根本就没列算式,能心算的绝不落笔,一道题四五个解题步骤,她可能只写了半个。
但是最后的答案,却都是对的。
“咳哼~”
李野轻咳一声,文乐渝马上有样学样,停手开始检查前面的答案。
姚主任急道:“这位女同学,你还没做完呢!”
文乐渝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不会做。”
姚主任:“..........”
县二中都收了些什么玩意儿学生?
相对于李野和文乐渝的“不会做”,考场内的很多学生是“真不会做”。
这一次的考题,相当的难。
就是夏月和金胜利她们,也是做的非常吃力,更别说那些本来就学习一般的学生了。
不过八人小团体的成员,倒是相对轻松一些。
胡曼、李大勇等人没有李野和文乐渝的本事,但是那些背诵题能答出个七七八八,后面的大题要么会做,要么琢磨一番之后,也能找到正确的解题思路。
不过除了姜小燕之外,他们都是只在草稿纸上演算,卷子上要么空了后面的大题,要么就是胡写一气。
控分技能,初显锋芒。
。。。
姜小燕悄悄的歪头,看向了左前方的金胜利,
看到他已经在做倒数第三道大题,不由的松了口气,迅速把草稿纸上的步骤、答案,抄写在试卷上的倒数第四道题上。
那天李野解释了“控分”的重要性之后,只有姜小燕逆势举手,表示要考进前十。
当时的她低着头,等待着李野的劈头盖脸训斥。
但是李野只是看了姜小燕很久,就轻飘飘的答应了,只是嘱咐她到时候注意点儿,不要超分,最好只是勉强挤进前十。
姜小燕很感动,感谢李野没有质问她,给她留了一丝的尊严。
其实姜小燕的复读之路非常坎坷,家里的爷爷、奶奶强烈反对她继续复读。
因为复读生一年的花费要一百多块,一个学期就要五六十。
“一个丫头片子,花这冤枉钱干啥?到时候还不是赔给人家?”
父亲老实巴交八脚踹不出屁来,要不是老娘泼辣彪悍,还从姥姥家借来了三十块钱,姜小燕入学的花费都凑不齐。
可是三十块钱的外债,对于一个土里刨食儿的家庭来说,终究是一根刺。
上一次回家背粮食的时候,家里爷爷给姜小燕下来最后通牒,
“这学期要是考不进全校前十,明年就不要念了,省下那钱给虎子明年复读。”
姜小燕哭了一宿,第二天天不亮就背着粮食走了。
虎子是她弟弟,已经初中复读两年,连高中都考不上,为什么让他连续复读,而不供养自己这个高中生呢?
只因为虎子是带把的吗?
要是搁两个月前,姜小燕哪里敢妄想前十,她的成绩也就勉强能排前二十。
可那时候她已经接触到了李野的小团体,成绩眼看着稳步上升,才有了读下去的信心。
这也是姜小燕在前段时间的冲突中,一直站在李野身边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野给她的东西,别人给不了。
因为那是自由的命运。
所以这一次姜小燕打定主意,严格按照李野的命令执行,每一科都比金胜利低一点儿,应该就能稳妥的位于第五到第十之间。
只不过她只能看见金胜利哪些题没做,却不能确定金胜利是不是做对了,所以心里还是很焦急。
要是能看清楚一点就好了。
姜小燕再次伸长脖子,却听得一声愤怒的叱喝。
“做你自己的卷子,再有下一次按作弊处理。”
姜小燕一慌,赶忙缩回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