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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五章 孩子

  甲胄妖权衡利弊,迅速做出决断。

  只要不是奖赏方面的扯皮,只是侦查和保护的要求,他自己就能做主答应。

  而且这样操作,更能掩盖他们的行动痕迹,减少暴露的风险,对他们自身也有利。唯一让他心里没底的是……

  “妖都使大人,那面具人实力确实不俗,手段诡异,或许藏有未知的后手。而且他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力量也不容小觑。若只由您一人出手,我们担心万一……”

  “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青妖冷冷地打断了甲胄妖的顾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妖皇大人既然派遣我来,自然是相信我有能力处理好此间一切事端。区区一个面具人,若我都无法解决,又有何颜面担任这妖都使一职?”

  青妖的话语虽轻,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强大自信和睥睨之态,让甲胄妖瞬间为自己刚才的质疑感到了后悔。

  眼前这位妖都使大人所展现出的气魄与深不可测的气息,区区面具人确实不足为惧!

  即便真的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他们这些京城妖魔也可以在暗中兜底,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此,甲胄妖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恭敬地拱手道:“如此,我等便静候妖都使大人大展神威,马到功成了!”

  “嗯。”青妖冷淡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抬手,轻轻掀开马车窗帘一角,目光投向窗外。

  那巍峨高耸、象征着权力与禁锢的皇宫大门,正在视野中快速接近、而后被马车抛在身后。

  自从踏入京城以来,他便一直被无形的枷锁困在这深宫之中,这偌大繁华的京城,对他而言仍是陌生的风景。

  可惜,此刻他无心欣赏,心中只记挂着方羽的安危。

  若能解决完所有麻烦,与方羽一起在这京城中游历一番,倒也不错……

  一个念头悄然滑过青妖的心间,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山燕将两妖的交易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现在,只是青妖接触京城妖魔势力的开始。

  她饶有兴致地期待着,这个被蓝羽鹤看中的特殊“变数”,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意志,究竟能在这潭深水中,激起多大的浪花,带来多少……令人愉悦的变数。

  就在此时,马车已顺利汇入京城繁华街道的人流之中。

  然而,车上的三妖很快便注意到,街道上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一队队穿着愚地府制服的武者,正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赶往某个方向,似乎被紧急调动,要去处理什么大事。

  这种大规模的官府行动,青妖作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反应相对平淡。

  但坐在一旁的山燕大人和甲胄妖,两人几乎同时,脸上都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表情,但也仅此而已。在他们眼中,愚地府这种级别的存在,还远远上不了真正的台面。

  欧阳府,幽静的客房内。

  令狐香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在浑浊的水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浮上水面,逐渐变得清晰。

  紧接着,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刁德一!”她猛地一惊,上半身如同装了弹簧般骤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方羽一掌击晕,而他独自一人留下来,面对愚地府如狼似虎的追兵!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些怪物!

  他会死的!

  强烈的恐惧和担忧瞬间攫住了令狐香的心脏,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冲出去。

  然而,双脚刚沾地,她就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在牢房中遭受酷刑留下的累累伤痕,此刻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上了暗红色的硬痂,剧烈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只剩下隐隐的钝痛。

  这等惊人的伤势恢复速度,远超她的认知!

  她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发现伤口上均匀涂抹着一层散发着清凉药香的半透明膏状物。

  正是这些奇特的药膏,在加速着她身体的愈合。

  “这里是哪里?是谁医治了我?还有……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立刻去找刁德一!”

  令狐香强行压下心头的疑问,快步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踏出房门的瞬间,令狐香却是一愣。

  只见在她隔壁房间的门口,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正半蹲在地上。

  她的姿势有些奇怪,既不像在认真守门,也不像在休息,更像是……在发呆?

  少女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沉郁而疏离的气息笼罩着她。

  “你是……谁?”令狐香警惕地问道,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女。

  听到声音,少女缓缓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触及令狐香时,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用一种审视的、近乎挑剔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令狐香。

  那目光冰冷而直接,仿佛要将令狐香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扫描、烙印下来。

  尤其令令狐香感到不适的是,少女的视线在她作为女性的某些特征上,刻意地、带着某种莫名敌意地停留了几秒,让她下意识地感到一阵不舒服,身体微微绷紧,戒备心陡增。

  “我叫……”少女缓缓站直了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犹豫,顿了半秒,才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刁小慧。”

  “刁……小慧??”令狐香彻底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充满了陌生和怪异。

  因为她在天圆镇时,出于职责和任务需求,曾简单查过方羽的背景。

  案牍记载得清清楚楚。

  刁家有三兄妹,大哥刁瑞年,二姐刁茹茹,以及最小的儿子刁德一。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刁小慧”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小慧?慧?不知是女人天生的直觉,还是令狐香心中本就埋藏着某些复杂难言的情绪,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刺耳。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和警惕,气氛微妙而紧绷。

  就在这时,后方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

  踏、踏、踏……

  令狐香循声回头望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脸上的警惕和疑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丁……丁神医!真的是您!我早该想到的,听闻刁德一身旁一直跟着一位医术通神的女子,我一猜便是您!”

  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

  此刻的令狐香,心头最先涌上的,便是这种劫后余生、在陌生之地重逢故乡熟人的纯粹激动与喜悦!

  尤其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看到熟悉的面孔,那份亲切感更是被无限放大。

  “是我。”

  丁慧手中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对着令狐香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而疏离的微笑。

  对于令狐香的出现,丁慧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即使在天圆镇时,她和这位令狐队长也没有多少私交,仅限于公务上的往来。

  令狐香表现出的那份重逢的喜悦,丁慧能够理解。

  那是故乡覆灭后,流落他乡之人见到同乡时自然的情绪流露。

  但丁慧本身对天圆镇就没什么归属感,她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方羽一人而已。

  其他人的生死存亡,对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刻她脸上这点笑容,已经是出于礼节的最大表现了。

  “丁神医!当真是您!原来我身上的伤是……”

  令狐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伤势的迅速好转是谁的功劳,心中感激更甚,正想上前几步表达谢意。

  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如同鬼魅般,那个自称“刁小慧”的少女,瞬间从令狐香身边擦肩而过,速度快得令狐香都感到一阵心惊!

  等她定睛看去,只见少女已经出现在丁慧身前,正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从丁慧手中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不必着急,”丁慧的声音温和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她看着少女急切的眼神,柔声道:“他只是力竭昏迷了,伤势已经稳住,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丁慧的话,刁小慧哪怕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强压下冲动,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转身快步走向隔壁房间,那姿态仿佛捧着的是她全部的希望。

  令狐香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宋振荣在隔壁房间?”

  “是的。”

  丁慧的目光追随着刁小慧的背影,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表情。

  “宋队长伤势其实也很重,全凭一股毅力支撑着将你背到这里才彻底昏迷过去。”

  宋振荣……令狐香心头闪过一丝感激,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此刻她心中牵挂的,另有其人。

  看着刁小慧端着汤药,站在隔壁房门前,紧张地做着深呼吸,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推开那扇门的样子,令狐香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

  她忍不住再次问道:“丁神医,不知这位小姑娘是……”

  令狐香唯一能确定的是,天圆镇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

  不知为何,她迫切想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方羽身边、行为举止透着古怪的少女的来历。

  在令狐香的视线注视中,丁慧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狡黠,然后才露出几分母亲般的慈爱之色,神态都柔和几分,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微笑说道。

  “她叫刁小慧……是我和刁德一的孩子。”

  嗡——!!!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在令狐香的脑海中被狠狠敲响!

  剧烈的耳鸣瞬间爆发,尖锐的蜂鸣声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扭曲!

  眼前丁慧那带着母性光辉的笑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晃动、模糊!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心脏骤停般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孩子……

  丁神医和刁德一的孩子……

  这个信息如同九天惊雷,在令狐香混乱不堪的脑海中反复炸响,震得她魂不附体。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她最不愿面对的心底深处,搅动起一片血肉模糊的惊涛骇浪。

  咯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是那个自称刁小慧的少女,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身影隐没其中。

  然而,还僵硬地站在走廊里的令狐香,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的耳鸣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淹没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句话抽离了躯壳。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丁慧正用一种近乎玩味的、饶有兴致的眼神,仔细地、一寸寸地观察着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作剧般的愉悦。

  在经历了最初那足以让人窒息的强烈刺激后,令狐香的理智如同沉船后挣扎浮出水面的求生者,开始艰难地重新运作。

  或者说……一个更实际、更符合逻辑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锚,将她从情感的漩涡中硬生生拖拽了出来。

  “什……什么时候?”

  令狐香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转向丁慧,目光死死锁定对方。

  “丁神医!你和刁德一……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怀胎十月才能产子!这是铁律!而那少女……刁小慧,她看起来少说也有十五六岁了!她……她怎么可能会是你们的孩子?!”

  越分析,令狐香的思路就越发清晰,如同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是啊!这根本说不通!

  就算他们两人在天圆镇覆灭前就……就……那生下来的也只会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时间对不上!完全对不上!

  荒谬!简直是天方夜谭!

  令狐香骤然醒悟,她刚才完全是被丁神医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给带偏了,陷入了巨大的情感冲击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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